贾敬看到王熙凤管家恩威并重,打理得仅仅有条,不禁又起了羡慕之心。怪只怪蓉哥儿与她没缘分,不然此刻如果做了他孙媳妇,可真是个得力好手。
自从凤姐协理宁国府,让王夫人失了个臂膀,每天琐碎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一日,王夫人收到妹妹来信,说是她已经带着哥儿姐儿入京都了。王夫人高兴坏了,她哥哥王子腾早先日子升了京营节度使,放了外任,正懊恼少了娘家人可以走动,可巧妹妹薛姨妈就来了。
提起薛姨妈,王夫人一阵感叹,当初薛家祖上出了个紫薇舍人,何等富贵风光。勘勘这么两三代,就没落了下来,如今只剩下个皇商身份,没有一个子孙能撑起门面。那独子薛蟠,不学无术,竟在上京路上为争夺一个丫头打死人命,真是无法无天。倒是丫头宝钗就也罢了。
正胡思乱想,有下人来报,薛姨妈已到。王夫人忙迎了出去,叫人打开正门,迎接姨太太。
却说贾敬自那日听可卿说的那两件事,恍然大悟,茅塞顿开。他以往一直抓婚配,只是控制内宅安宁。这是治标不治本,可卿的提议正戳在了痛处,现如今,家塾里附学之人鱼龙混杂,竟不像是去读书,而是多了个玩闹之处。贾府复兴,必须子孙长进才有希望。想到这里,叫焦大把贾代儒叫来。
这贾代儒本是长房贾代化的幼弟,贾敬应该称一声叔叔。同是一母所出,长子贾代化加官进爵,富贵风光。分家后,贾代儒只得了一份家私,搬出宁府,到廊下过活。他又不善经营,加上唯一的独苗又死的早,不可谓不晚景凄凉。好在还留下一个孙子贾瑞,老两口疼爱非常,也是娇生惯养长大。这贾代儒当人读过几年书,考功名却还差一点,于是当日贾代化把家塾交给他打理,也是照顾幼弟,让他有些进益罢了。
“叔叔,如今家塾情况怎样?”贾敬问。
“哦,如今这班学童都出息了,将来定能蟾宫折桂。族长请放心。”那贾代儒晃头晃脑,慢慢悠悠地说,十足老学究模样。
贾敬听得不耐烦,说:“叔叔不必捡好听的说给我。你说说上次闹学堂的是些什么人?我怎么隐约听说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随在我们家塾里附学?”
“并没有外人,都是贾府子弟和亲戚。”
贾敬不想跟他来这套,命人把学堂的花名册拿来。
“上次闹事的那几个人是哪一房的?”贾敬问道,“我记得有一个叫金荣,还有什么香怜玉爱的,我都不认识,就只秦钟我知道,是我媳妇娘家弟弟。”
“金荣是贾璜媳妇娘家侄儿。”焦大早把人调查清楚,回道,“香怜玉爱是薛蟠大爷弄进来的,也不知是什么来路。”
“难怪我看着这个名字面生了。这贾璜夫妻早已搬出宁府单过,他媳妇娘家的侄子怎么也来附学了?我看他是眼红家塾每个月发的那八两银子罢了。这金荣若是本本分分读书,这事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问题他在学里惹是生非,上次差点连宝玉也打了。”
“那姓金的是个什么东西?能跟荣府正经主子比?”焦大愤愤不平,“依我看,早点把他撵走是正经。”
贾敬正有此意。他索性把花名册交给焦大,说,“此时就交给你去办。把不相干的、不愿读书的人趁早撵出去。”
“别的都好说”,焦大有点为难,“这薛蟠乃荣府王夫人的正经外甥,断不好伤亲戚情分的。”
“那你先办别的,薛蟠的事我自己处理吧。”贾敬叹了一口气。这薛蟠为何刚到姨丈家就附学呢?原来他本不愿意住在亲戚家受拘束,但没想到贾府那些旁支亲属,本就是依附贾府过活,见这薛蟠来了,薛家富贵,薛蟠又是个使银子没数的,经常为了高兴大撒银钱。喜得那些寒门子弟无不巴结,带他玩新鲜玩意儿。薛蟠成日里走马观花,到比在原籍时更坏了十倍。因此他反而不愿意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