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隅盯着那幅画看了很久,蒋枭见状便蹲下在羊皮纸上嗅了嗅,“是羊血染的,还有点腥味,估计画了没多久,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感觉这幅画稍微有条理一点。”安隅又将那张羊皮纸夹了回去,抬头看向上面被羊毛毡遮住的阁楼,“占卜室有什么?”
“一堆劣质蜡烛和水晶球,乱七八糟的占卜牌,全是凶神。”蒋枭深吸一口气,“这里乌合之众的意味太浓了,我直觉不会有超畸体的线索。”
他们说话的功夫,秦知律一直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像在发呆。安隅朝那边看了几次才意识到他其实是在专注地盯着窗上凝结的霜,甚至还用终端去测了测。
长官可能也被这个诡异的地方搞疯了,安隅心想。
秦知律回头道:“去西耶那家里吧。”
三个人离开活动室往楼上走,蒋枭一路都很警惕,安隅相信,但凡有任何畸种出现,他都会瞬间化出上百条粗壮的触手和蛇尾,将那些脏东西抽得四分五裂。
但经过昨晚的意外,安隅也全程精神紧绷,他一直在感受着这栋房子里的每一处空间,努力嗅着畸变的气息,但直觉告诉他,这里只有他们三个。
西耶那家门上挂着一张不规则的羊皮纸,一眼看上去空空如也,但安隅却视线一凝,低声道:“和底下的一样。”
“什么?”蒋枭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羊皮倒确实像是同一张,但这是空的啊。”
安隅指向角落里,那有一块很小的不规则的血迹,不仔细看几乎会被忽略。
“这一块,下面那幅画也有。”
蒋枭皱眉看了半天,“形状完全一样吗?我觉得像巧合,下面那幅画的重点显然不是这一小块污渍。”
安隅将秩序短刀握在手里,宽大的衣袖垂下遮住刀尖,对秦知律道:“长官,我去把下面的画取上来看看。”
秦知律点头,“我昨晚在你的终端上临时加了一个装置,有生物突然靠近就会震动,你自己也小心。”
安隅点头,“谢谢长官。”
这栋小楼很陈旧,安隅回到活动室,能听到头顶秦知律他们脚踩地板的嘎吱声,他迅速从那堆凌乱的手稿中将那张羊皮画重新抽出来,角落里那块孤立的血迹果然和西耶那门上挂着的一样。
他将画卷起来攥在手里,转身两步踏下台子。
脚掌落地的瞬间,安隅的身形忽然凝固。
空气仿佛发生了一瞬间的波动,就在他倏然回眸的同时,贴在腰侧的布料突兀地剧烈震动起来,酥麻感顺着皮肤飙至中枢神经,在安隅正要反手举刀的刹那,面前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大胡子男人,怒目圆瞪,挥起利斧朝他砍来!
刹那间,金眸中赤色流窜,空间折叠——
那人瞬间出现在了几米之外!
安隅松一口气,正要挥刀,却见那个身影瞬间再次消失,他猛一抬头,高大得惊悚的身影再次贴着他的头皮笼罩下来,瞬息之间,利斧朝他头顶劈来,他清晰地感受到皮肉和颅骨被切割开的触感,比冰霜更寒冷的痛楚自上而下炸裂开,但比那痛楚更强的却是心神之中剧烈的恐惧。
死亡。
瞬息间,仿佛有一万种思绪在安隅的大脑里炸开——
这个人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为什么可以在被空间弹开后再次瞬间贴脸。
还有——他不该贪婪想要留个活口,刚才应该直接利用空间撕裂这个家伙的喉咙。
浓郁的血腥味顺着喉咙上行,路过鼻腔,温热辛辣地直冲大脑。
这是安隅第一次真正触碰到了死亡。它来得那么猝不及防,没有经过与畸种激烈的战斗,也没让人摸清任何来龙去脉。
只来自一把逃不脱的斧子。
生死交错的刹那,他听着自己如雷的心跳,脑海中突然划破一个想法——
必须杀死这个家伙!他的神出鬼没,长官和蒋枭也必然无力躲开!
畏死之人,濒死之际反生勇气。
安隅其实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只剩下还在这瞬息间疯狂交错的意识。
但尽管如此,他仍努力地想要挥起刀刃。
然而心思念转间,意识深处突然剧烈震动,痛楚将他生生撕裂,他甚至听到了自己身体深处爆裂的声音,但却只有比一瞬更短的一瞬!——
一个恍惚,所有痛楚消失无踪。
安隅攥着羊皮画站在台子上,一只脚刚刚踏下台,另一只脚还停留在台面上。
周遭没有任何声响,只有他自己剧烈的喘息和胸腔内狂乱的心跳。
他立刻摸向脖子——没有伤口,没有鲜血,颈动脉在迅速而规律地搏动,全身上下毫无痛楚。
什么情况?
刚才是错觉吗?
安隅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柱子——这一次他终于仔细看了那雕像一眼,高大魁梧的男人,发须茂密,手执利斧,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虽然那只是雕像而已。
空气仿佛凝固于此,安隅一只脚踩在台子上,一手攥着羊皮卷,一手执刀,与那雕像对峙。
数秒后,心跳平复,他才终于轻轻眨了下眼。
那对金眸愈发凝注,瞳心缩成一点,他嘴唇紧抿,盯着那雕像,缓缓——缓缓地将另一只脚撤下台子。
脚面离开台子的刹那,他眼看着雕像从柱子上活了出来,终端再次疯狂震颤,身材巨型的男人再次凭空出现,手执利斧从他头顶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