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露惊色,左右张望起来。
沈老太爷随手拾起一块方才砸断的木头,狠朝他头上砸去。
“混账东西!”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吃猪脑时顺便把自己的眼睛珠子也嚼了不成?!”
头上落下剧痛,侍卫捂住湿漉漉的前额,这才确定是沈老太爷张的口。
但怎么可能呢?
他神情间的错愕不减反增。
这老头子十几年间都跟活死人一样,不会动不会说话,怎么突然就活了?
无暇细思,他半跪在地,俯首道:“老祖君恕罪,属下无意冲撞。只是几位少爷小姐伙同外人,残杀了老爷与大少爷,属下也是依着老爷生前的叮嘱行事,这才惊扰了老祖君。”
语气却无多少恭敬之意。
不光是他,其他死士也仅在老爷子开口说话时有片刻惊讶,而无尊重。
他们常年跟在沈思典身边,谁不知道这整日缩在污臭轿子里的老东西是个残废。如今哪怕醒了,也人不人、鬼不鬼,和等死的猪狗有什么区别。
况且……
男人扫视一周,眼底藏着精光。
沈思典和沈伯屹都已死了,如果能趁此机会,赶在沈家支脉的人来前下手,说不定还能叫沈家改姓易主……
而打从见到沈老太爷开始,沈舒凝便惊到说不出话了。
她印象里,就没见过这小老头。
每回有下人喊她,说是爷爷有话要与她说,多半是去沈思典那儿挨鞭子。
久而久之,“爷爷”俩字儿就再难念出口。
她叫他“老棺材”。
骂他,也是在咒自己。
总过这样的日子,还不如早早儿躺进棺材里。
她也想过,哪天定要推开轿门,指着他的鼻子臭骂他一顿。
还得动手。
打得他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再不敢让沈思典罚她鞭子。
可眼下总算见着他了,她心底竟比挨鞭子的时候还难受。
她想象中的“仇敌”,该是跟老古董一样端端正正地坐着,花白的头发梳得齐整,瞧人比沈思典更倨傲,说话十句里有八句在念叨家规。
而不是现在这样,像条暮年老狗,像污水滩里枯黄的草,唯独不像人。
感觉到眼眶泛烫,沈舒凝忙别开视线,掐自己一把。
哭个什么?!
他根本不会站在他们这边。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从没把他们放在心上过,向来只会护着沈思典父子。
眼下指不定在想着怎么对付他们呢。
为首的侍卫也没把沈老太爷放在眼里,更不相信他会插手此事。
死的可是他嫡亲的儿孙,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老爷子得护着谁。
装模作样地跪了片刻后,他意欲起身。
可忽地,他感觉膝盖似是灌了铅,根本提不起来。
紧接着是背。
背上仿佛压来千斤重的石头,他大喘一气,身上须臾就被冷汗浸透。
另一只半蹲的腿逐渐发软,他最终支撑不住,跪倒在地,生将硬邦邦的地面砸出两个坑。
身后,十几个侍卫接连倒下,地面开裂,痛喘声此起彼伏。
沈老太爷这时才掀起眼帘,冷笑:“你们几个,是把老夫当成傻子愚弄不成?”
那侍卫这才惊觉,老爷子的灵力远在他们之上。
虽拖着副病躯,可他袭来的威压便如海如潮,像碾死蚂蚁那般,顷刻间就压得他们动弹不得。
他勉强抬起脑袋,艰难道:“老祖君误会了,属下……绝无二心。我等……是依老爷的……命令行事。”
“老爷?”沈老太爷大笑,“你跟在那孽畜身边多年,难道瞧不见他是如何待我?尔等尊他为老爷,而视我如猪狗!”
那侍卫脸色顿变,下意识想跑。
可还未动身,堂中十几人就接连爆了筋脉。
当场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