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题有点玄乎,浑然不同过往。题中所问的“道”,实在是一个天大的概念,极为空泛。
陈三郎静静想着,霎时间觉得千头万绪,理不清个章程。他紧抿着嘴,就先磨墨,等墨好,思路还是有些纷乱,三番几次提笔醮墨,却无法落笔写字。
道可道,非常道,今圣上问道,道为何物?
常闻圣上慕长生,好静深居,进服丹药,以至于不理政事,致使天下局势纷呈,种下祸根。
那么,居其位而罔顾天下,岂是王道?
想到这,脑海灵光一闪,有了立题之意,当即挥毫,笔走龙蛇:
“……水木交运,山川崩竭,值天下之无为,尚有欲于羁绊。大则为鲸为鲵,小则为枭为獍。古有训:离离不绝,曼曼奈何?毫毛不除,将用斧柯……此道也,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岁峥嵘而将暮,实慷慨于穷尘……”
他写得畅快,笔锋流转,不见半点凝滞。
这一篇成,洋洋洒洒近千字,不用小半个时辰功夫。更为奇妙的是,仿佛与这篇时务策论产生了共鸣,脑海《浩然帛书》浮现,书页古朴,一行行字句有光华熠熠,真如“字字珠玑”般。
“痛快!”
当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笔掷在地上,低声叫道,可惜案上无酒,不能浮一大白。
该文直抒胸臆,笔锋耿直,针砭时弊,绝非寻常的颂歌颂德的文字。通篇看来,难免有激进冒失之嫌,说实话,存着极大的被刷落的风险。
毕竟说实话,容易得罪人。
这番与乡试时有所不同,乡试那一篇文章只是大胆地发表了个人见解,而现在这一篇更为鲜明,直接抨击了朝政。
陈三郎当然明白个中意味,但他没有更换的念头。
人这一辈子,会说无数的话,言辞成千上万,有几分真,有几分善,有几分美?其中多少话,说出去就忘记了的?
而有些话,一旦现在不说,以后也永远不会再说出口,形成于笔端了。
因为人最可怕的失去,便是锐气!
……
“啊!”
许珺突然惊醒,从床上坐起来,长发如瀑地披散,有一种慵懒的美意,两络垂于胸前,覆盖在惊人的凸起之上。她做了个噩梦,却不是关于父亲的,而是陈三郎。
在梦中,陈三郎高中状元,插花骑马,春风得意地与其他新科进士巡行京城。街道两边,观者如堵,无数民众鼓掌欢呼。
许珺便站着人群当中,见到了骑在马上的陈三郎,于是大声叫喊着他的名字;他若有所闻,顾盼寻找。就在这时候,一箭破空,从虚空飞至,准确无误地射中陈三郎的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