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睡半醒的夹缝里,头不禁垂下的男人呢喃着,面上竟出现了一丝喜悦,一丝思念。
模模糊糊地觉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听过类似的声音,得到过类似的感觉,那时还要比此刻更深切。
当这声音——对,是琴声——轻柔地拂起海浪时。
“他”在暗不透光的深海里。
“他”在月桂树叶的重叠里。
“他”一步步接近,却在只剩最后一步时退缩,只能寄身于红发神明脚下的阴影里。
如此卑微,只因“他”是黑暗的化身,就算掌控幽冥,也永远与光明背道而驰。
光就在那里,甚至就在背后,转身便能望见,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
所以,只能用黑影将自己掩藏,一夜一夜听着那琴声入眠。
埃西里斯分不清,沉浸在这份静谧与温暖的人,是他,还是“他”。
亦或者两者皆是。
他的意识飘远了,沉溺其中,迟迟都不愿醒来。
同样听着琴声睡着的凡人相继清醒,埃西里斯却还未睁开眼。
从白天过度到晚上,冰冷的光逐渐消失,无情的夜色席卷天地。
慢慢地,一直到曙光乍现。
埃西里斯醒了。
还是那冷漠的光,从窗外投进室内。
黑发男人的身形被勾勒出一圈白边,宛若一尊凝固的雕塑。
攀爬上他苍白面颊的光,没有温度。跟这些日子里,一直感受到的温度截然不同。
终于,他动了。
“…………”
房间的各个角落,刹那间覆满寒霜。
突然失去了什么的空荡,发现自己似乎被欺骗的愤怒,巨大的失落,无法忍受的——竟在冥冥之中,觉得似曾相识的撕裂般的痛苦,都在这一刻齐齐袭来。
“他,骗了我?”
是的。
埃西里斯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茫然。
下意识地抬手,似是想要抓住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这次还未靠近,窗台的花瞬间枯死,变成五指抓不起来的黑灰,飞速地于空气中消散。
然后,埃西里斯反应过来了。
他居然现在才发现,宛若太阳的生命星点,不知何时消失了。
黑发男人在很久很久之后,才垂下彻底失去光亮的视线。
开在他心里的那株花,本还在欲盖弥彰地寻找阳光,渴望着绽放。
它努力了那般久,却敌不过覆盖而来的霜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