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窦氏作风一向狠绝辣厉,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这样无异于送羊入虎口,我和父亲都不会同意的!”他态度铿锵坚定。
柳妈妈此刻却变得无比坚韧,摇了摇头:‘小剑,你错了,你父亲,他一定会同意的。”
“无论我父亲答不答应,我都不会答应的,至少我不会让花花知道这些事。”
“可那是她的父亲,她有知情权。”
“如果他要强留花花在美国,你会愿意吗?我,宁愿花花一辈子都不知道!她印象中的父亲是正义勇敢和蔼又善良的,绝不是个拿着枪杆子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的勇夫!”他大概有些激动,声音提高了不少。
柳妈妈反倒过了震惊,慢慢趋于淡定了:“小剑,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全世界,再也找不到比你更爱花花的人了。可是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能挡住她的视线,不能叫她怨恨自己父亲一辈子。而她的父亲,到现在,还欠我们母女一个交代。”
“至于去美国,我就不勉强她了。这个决定,我们让她自己来做,好不好?”柳妈妈算得上是语重心长了。
他突然决定有些颓然。
章氏只是单纯的金融企业领军人物,他亦不过只是家世清白单纯的生意人,负隅顽抗地想要对阵国际化黑道组织的窦氏,只是想要为她挣得一片安宁护她一生而已。
可为何,这些苦心孤诣尽心竭力地战斗,只消只言片语,都能全盘推翻呢?
他忽然决定有些后悔将这些对柳妈妈和盘托出了。
原来真的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柳浣花对于全家三口关在书房里开紧急家庭会议而自己被排除在外十分之不满,因为隔音效果一等一,连偷听都没有机会。只有气鼓鼓地嘟着嘴舔着酸奶勺子:“阿姨,他们在说什么啊?”
几十年的家政阿姨给她出主意,笑得产然:“花花,别皱眉头了,他们说什么待会问问小剑不就得了?”
她耸拉着肩膀,十分丧气:“好像只有这个办法了。”
可是她明知道,从他嘴里打听点什么的难度就等于御宅登上珠穆朗玛的难度啊……
书房里是老式的红木椅子,章父眉头皱得厉害,显然也没想到柳妈妈的要求。只是带着确定意思的询问:“你真打算去?”
她无比坚定地点点头:“你放心,我会回来的。”
章剑很忧心,进了狼窝,只怕是有心回而无力出了。
他只盼着父亲狠狠地拒绝,断了她们母女离开的念头。
可是章父极为大方得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我相信你。”
柳妈妈眼里已是泛起了水花:“谢谢你的理解。”
俨然一副老夫老妻默契十足的样子。
章剑气得不轻,气自家父亲没出息,连个媳妇儿都镇不住。
气咻咻地拉起柳浣花就往外走。
柳妈妈在后面及时喊住两人:“等一下。”
“花花,你今天留下来跟我睡吧。”
章剑霎时脸色一变,朝自己的父亲使眼色,你自己媳妇儿管不住还要拖我媳妇儿下水?想得倒美!
章剑避开他的谴责实现,心里有些妻静,再理解再体谅,他其实也舍不得她的离开……
可是今时今日,他已经过了胡搅蛮缠的年龄了。
他只是在赌,赌这些年的真心,是不是真的就付诸东流,一朝化为泡影……
章剑刚要出声制止,连接口都在脑子里盘旋了出来。
可柳浣花大喜,心里想的是从章剑嘴里套出什么难于上青天的程度话,从自家妈妈嘴里套话肯定只是登个泰山那么简单了。加上柳妈妈前些时日跟她生闷气,现在和好的机会近在眼前,于是她迫不及待地率先出声:“好啊,我今晚上跟妈妈一起睡!”
60
父亲(上)
酷黑色的保时捷在夜晚散发着幽亮的光芒,像是一只被称作短跑冠军的猎豹,蛰伏已久见到了猎物一般来势凶猛,锐不可挡。
急如闪电的速度使路两旁的灯火急速后退,流光一线。
章剑的心,一直像是在冰窟里冻藏着,见不了天日。
这种心情似乎从来没有经历过,不同于第一次投资失败的茫然,不同于第一次没拿优秀的挫败,不同于当初背井离乡的踟蹰……所以更叫他无所适从,只觉得全身关节皮肤骨骼都错了位,在强悍的速度里才能得以纠正。
下高架直接拐到了江边街上的某个不知名的小酒吧里。
照样是摇滚乐,声能断桥,霓虹闪烁此起彼伏。
这样的地方他其实也不熟悉,念书的时候,是太忙,想让自己变得完美变得强大,想要实现守护她的愿望。
若你是原野碧树,我便愿意成为那清浅绕溪,溪绕碧树,再不分离。
若你是天地鸾鸟,我便愿意成为那株绿梧桐。凤栖梧桐,天荒地老。
工作之后,更加是深居简出,一馈十起,没有机会来这样乌烟瘴气鱼龙混杂的地方。
人声乐声,欢腾起来的时候,他只是坐在角落里一杯连着一杯,畅饮不衰,这些酒量全是在饭桌文化下熏陶出来的,似乎已经深不见底。
却到底因为埋着心事,喝到最后醉醺醺的,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