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真难住了老纪。他知道所里其他人如今是一个萝卜要填三个坑,到哪儿去找救兵?可他更知道对于身处绝境的人,信心是最重要的,倘若如实相告,说不定伤情没要了她们的命,心病要了她们的命。于是也就顺水推舟,大声嘱咐这一老一少别泄气,等他去找人来相帮。
刚要开步走,一阵剧烈的震颤把老纪掀倒在地,周围的砖头瓦砾全都跟着哗啦啦抖动起来。等他努力抬起身子,只觉眼睛一热,泪水滂沱而下,在他模糊的视线中,于婶的被砸扁的头颅,无遮无拦地袒露着。
老纪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感到腿脚有些发软,蹲在地上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踌躇之际,黑狼凑了上来,用头使劲撞击他的小腿,还用一双满怀疑问的狗眼望着他,好像在问:你怎么还不去救人?
老纪伤心地抚着黑狼的头,哽咽地对它说:于婶已经死了,没法救了。
黑狼好像听懂了他的话,眼睛里有两行浑浊的泪水流下来,同时发出一串低沉的哀鸣。为了不让伤心的黑狼再受刺激,老纪用一些碎砖将于婶的上半身掩埋起来。然后摸着形销骨立的黑狼说: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在这儿守着了,跟我去那边找老于去吧……
黑狼不干,双腿一往前一伸,趴在那儿不动了。老纪顾不上再去说服它,只好一个人走了。
刚刚跨入监区,纪石凉远远瞅见遍地狼藉,监舍尽塌,嫌犯们哭爹喊娘,乱哄哄的一片,修丽正给救出来的嫌犯编号,于笑言牵着细虎,一瘸一拐在那儿巡逻,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说不过去。为了不至于跟他们照面,老纪趁乱悄悄找沈白尘,把宿舍区的情况简单说了,让他马上带着急救药品过去,再叫上个人去帮忙。
小沈有些为难地看看正在远处吆喝事儿的张不鸣,想说什么,被纪石凉不容分说给截住了:大难当头,你说咱们应该先救亲人还是救嫌犯?要我说,既然嫌犯是人,亲人也是人,他们的生命同等重要,同等重要里边总得分个亲疏远近吧,先救谁显而易见。
小沈犹豫着说:刚才张所还在到处找你,以为……
纪石凉马上猜测道:以为我光荣了?……他肯定这么猜,要不然这种活怎么少得了我老纪。
小沈仍然犹豫。纪石凉催促道:你怕别人说我们擅离职守是吧?没事,你只管跟我走,有什么麻烦我兜着。这等于火线上舍命救战友,能错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