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林诺夫说:“对不起,我这两天有重要事情。”
吃完晚饭厚藤正男不死心,想再和他说说去珠河的事,但他骑上马一溜烟地跑了,那样子很快活,很亢奋。厚藤正男知道,他一定是去大屁股沟了。半夜来了电报,说哈尔滨的共产党明天中午就到珠河,比原来的情报说的时间提前了一天。上面命令他必须消灭他们,绝不能让他们和珠河中心县委联系上。如果让他们联系上,日后必然给皇军占领哈东地区带来无穷后患。厚藤正男心急如焚,骑上马奔了大屁股沟。白党的二十多人都掌握在他手里,要想消灭哈尔滨来的共产党必须得到卡林诺夫的同意和配合。这个俄国佬真他妈不是东西,他想咋的就咋的,一到关键的时候就不听摆弄。厚藤正男打着马,顶着大烟泡,上坡下岭,来到大屁股沟的时候天都亮了,家家都烧火做饭冒出了炊烟。他心里急,匆匆把马栓好,上去就敲门。他见里面半天也没动静,直接就往屋里闯。他来过这里,是卡林诺夫拉着他一起到这里喝酒,唱哥,跳舞。客厅没人,满屋酒气,饭桌上杯盘狼藉。他来到里屋卧室,只见卡林诺夫和大洋马光着腚相拥而睡,大腿绞着大腿,她搂着他的脖子,他搬着她的屁股,无比香甜幸福。看那样子俩人折腾了半宿都没少喝,干完那事就睡过去了。厚藤正男心急火燎地等了半天,始终不见他俩醒来,就又进屋喊他们。大洋马醒了,呼地坐起来惊骇地哇啦哇啦尖叫,拽过掉到地上的被子蒙住下面,但上面的部分全露着。卡林诺夫被吵醒了,第一个反应就是刷地从枕头下抽出手枪。当他睡眼矇眬地看到站在他面前的是厚藤正男时,无奈地疏缓地吐了一口气,随即挥着枪大吼起来。
“滚、滚、滚出去,滚——出——去!”他的声音沙哑,眼皮肿涨,灰眼珠仍然很灰,白眼珠布满血丝。
卡林诺夫胸部和腿上的汗毛有一寸长,眼睛瞪得吓人。厚藤正男觉得在面前嚎叫的就是一头野性十足,凶恶无比的黑熊。厚藤正男真想一枪打在他那毛哄哄的心口窝上,让他闭上嘴,让他上西天,但他不可能那样做。他没有说什么,强忍怒火,转身来到屋外。卡林诺夫像这样冲着他咆哮已有好几次了,他都咬咬牙忍了。不一会大洋马穿戴好了,头发蓬散着,满身香气,笑盈盈地扭着屁股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毛克(向日葵)袋子,塞在厚藤正男手里让他吃。她说卡林诺夫正在穿衣服,马上就过来,他脾气不好,你不要和他计较,我马上给你们做好吃的。厚藤正男心想,你这个风骚的女人真会演戏,也不是第一次了。一个傲慢无理,粗野放肆,把人气得要死;一个甜言蜜语,满脸堆笑,想着法的笼络人。别看卡林诺夫对厚藤正男大喊大叫,但对大洋马可是百依百顺。厚藤正男出了里屋以后,大洋马劝卡林诺夫要改改坏脾气,不能这样对待中国朋友。卡林诺夫说他闯进了我的私人房间,是对我的恶毒侵害和莫大侮辱。大洋马又劝了半天,卡林诺夫的火气才消下来。卡林诺夫从未对大洋马露过厚藤正男的实底,她不知道他们是日本人。他就是这么个人,即使喝得再多,顺嘴胡说八道,但心里从来不乱套,不该说的一句不多说。大洋马把饭做好了,叫他们吃饭。他俩对面坐在桌前,卡林诺夫抓起列巴,摸上草梅酱就呱几呱几地吃,端起土豆汤就呼呼地喝,但就不和他说话,看都不看一眼,有时还把后脑勺对着他。厚藤正男也不理他,慢慢地品着列巴的酸味,同时在想自己的主意。为了消灭哈尔滨来的共产党,我不能这样永远地和他将下去,必须叼住他,撺掇他去——他已经想好了对付卡林诺夫的办法。
厚藤正男吃饱喝足擦了擦嘴对着他的后脑勺说:“据我掌握,哈尔滨来的共产党带着一大笔钱,是给地下珠河县委的活动经费。”厚藤正男很轻松,好象刚才的不愉快根本就没发生。
卡林诺夫马上把脸转向他,瞪起眼睛问:“有多少钱?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就是卡林诺夫的特点和软肋。他就是这德行,见不得钱,闻着钱味就得发疯,厚藤正男再清楚不过了。钱!钱!钱!他整天琢磨的就是钱,为了钱你让他做什么都行,可以去抢,去杀,去拼命。但厚藤不敢轻易用金钱对他进行诱惑,因为他的胃口太大,使用这招术的成本太高,自己手头的钱往往满足不了他。再说总用钱支着,时间长了就把他整滑了,有事就要钱,啥时是个头?他的钱来得快,花得像流水。他毫不掩饰对钱的欲望,那是他逃到中国这十来年唯一的追求,那是他活下去的支撑。没有祖国,妻离子散,浪迹天崖,醉生梦死,他曾梦想着搞到很多钱后脱离白党的组织,开一个大买卖,过上稳定平安的日子。然而,每当有了钱后他就花天酒地,胡吃海喝,甚至到上海去找妓女鬼混,直到身无分文。回来后再想法弄钱,再去,再灯红酒绿,再身无分文,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