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岐东琢磨了半天:厚藤一郎吞吞吐吐地想要和他说什么哪?莫非是说马连禄和他女儿的事?马岐东不想和他谈这事。
厚藤一郎说:“我的就是和你……你说红枪会的事。”
马岐东说:“红枪会和发电厂什么关系也没有。”
厚藤一郎说:“你的是我的朋友,你的已经有危险了,我的必须帮助朋友。”
马岐东哈哈一笑说:“我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谁还能把我老头子怎么样?,就是掉脑袋又能怎么样?”
厚藤一郎一看,继续绕腾下去肯定是说不明白了,就说:“日本军队就要来了,红枪会不要和他们对抗。”
马岐东听完厚藤一郎的话,强忍愤怒,急促地说:“这件事你不要再说了,也不要再提朋友的事。我支持红枪会,就是要和侵略者对抗。”
厚藤一郎说:“你的不要发火嘛,我的不是侵略者那样的日本人。”
马岐东说:“既然你不是那样的日本人就不要再提这件事。”
厚藤一郎从马岐东家出来,心情更加沉重。
厚藤正男急切地问:“马岐东怎么样?”
厚藤一郎摆摆手,没有说什么。
鬼子要来的信是帽儿山的红枪会传过来的,那面已经打起来了。红枪会紧急招集,仓促之中要去珠河阻挡敌人。马岐东预感到这将是一场恶战,红枪会此番去珠河凶多吉少。他备了几坛子酒,给总头领张纯孝他们壮行,鼓励他们要多杀鬼子。他给大小头领二十多人一一满酒,老泪在他的眼窝里打转。他特别瞅了一会范头领,突然想起了头些日子的事,竟觉得有很多事情对不起他。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范头领的肩膀问道:“你也来了?”
范头领说:“打日本人我也有份啊!”
马岐东说:“说得好啊!咱们都有份!”
满街筒子都站满了人,老弱妇孺皆来送行。马岐东把他的三儿子交给总头领张纯孝,并嘱咐儿子绝不能当孬种。红枪会去珠河坐得是大马车,有一百多辆。红头巾,扎枪上的红穗在雪地的映衬下格外惹眼,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火龙。沿途有很多乡民惊奇,伸着脖子问:你们干啥去?答:上珠河,日本鬼子来了,把他们撵回去。年轻的乡民们纷纷响应,扔下手中的活计,挺身一跃跳上马车。
鬼子的铁甲车还在疯狂的射击,红枪会停止了攻击。他们派人在帽儿山破坏了铁路线,防止哈尔滨的鬼子来增援。他们不准备再强攻了,想围困敌人几天。让他们吃不上,喝不上,拉在里面,尿在里面,看他们在铁王八盖子里面能憋几天。张纯孝他们正得意,突然天上来了飞机,像老鹞鹰一样乍着翅膀。人们还在抬头瞅,愣呵呵地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时,炸弹已经落到了头上。看热闹的老百姓喊飞机下蛋了!飞机下蛋了!炸弹爆炸了,轰隆隆地惊天动地,红枪会的阵地上血肉横飞。红枪会的人没人见过飞机扔炸弹,顿时全蒙了。张纯孝一看不能再打下去了,就命令撤退。人们四散而逃,自顾保命。车站里的敌人叫喊着追了出来,一直追到乌珠河边。河面被冰封着,很开阔,没什么遮掩。敌人架着机枪向逃奔的人群扫射,除了极少数人过了河,逃进了南面的树林子里,大都被打倒在河面上。张纯孝在飞机轰炸时受了重伤,在站台上被日本兵用刺刀挑了。不仅他被挑了,那些受了伤跑不了的都被挑了。乌珠河的冰面上到处是红枪会的遗体,横躺竖卧的。鲜血凝在冰上,撒在雪里,一片一片的。一直到春天开河,桃花水来了,才哗哗地把那些血迹都冲走了。但那血的颜色却像天边的火烧云,悲壮地印在乌珠河两岸人民的心里;那血的腥味随着河面飘起的雾气四处缭绕,被春风吹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