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走。”
这句劝告,说来很容易,做起来却不那么容易。马在软地上走,老是往下陷,很快地就疲乏了,而且地面越来越低,这一部分平原可以说是一片无边的洼地,越渗越多的水很快地就要聚得很深。因此,这片锅底平的平原一泛滥就要成为大湖,最要紧的就是要毫不迟延地跨过去。
大家都加紧脚步。但是,大滩大滩珠水一片一片地在马蹄下展开还不够,快到两点钟的时候,天上的飞瀑倾泻而下,热带的大雨倾盆倒泻到平原上。任何人想要显出所谓“烈风淫雨不迷”的修养,这是最好的机会了。在这种倾盆大雨下绝无掩蔽的地方,只好咬住牙任它淋。“篷罩”上都成了沟渠,帽子上的水好象屋边涨满了水的天沟一样,哗啦啦地往“篷罩”上直倒;鞍上的缨络都成了水网;马蹄一踩下去,就溅起了很大的水花,骑马的人就在这天上地下的两路大水的夹攻中奔跑着。他们就是这样,冷透了,冻僵了,疲惫极了,傍晚走到了一所破“栏舍”。这“栏舍”,也只有毫不讲究舒适的人才把它称作住宿处,也只有落难的旅客们才愿意进去投宿。哥利纳帆一行人没有选择的余地。因此大家都钻到这座连判帕区最穷的印第安人也不愿住的废棚里去蜷伏着。好容易用草生着了一堆火,火的热量低不上冒出的湿烟。外面是一阵阵的大雨,它疯狂地下着,烂草的棚顶漏下大滴的水珠。火被水打湿,不知道灭了多少次,也不知道有多少次穆拉地和威尔逊两人又拼命把它点着了。晚饭既简单,又没有营养,吃得大家愁眉苦脸的。谁也没有好胃口。只有少校对得起那湿透了的干肉,一口也不饶。那不动声色的少校对任何环境的打击都满不在乎。到于巴加内尔,他是地道的法国人,这时还想说笑话哩。但是大家笑不起来。
“我今天的笑话受潮了,爆得不响!”他说。
因为在这种环境中最能宽怀的只有睡觉。所以大家都向梦乡找片刻安宁了。夜里的天气坏极了。“栏舍”的木板“劈拍劈拍”地响,仿佛要折断。整个“栏舍”被狂风吹得歪歪倒倒的,几乎要随风飞去。马;听凭风吹雨打,在外面呻吟,它们的主人虽有破屋遮身,也不比它们舒服。虽然如此,瞌睡终于战胜了大雨。罗伯尔先合上眼,头倒在哥利纳帆爵士的肩上。不一会儿,其他人也都在上帝的守护下睡着了。
仿佛上帝守护得很好,一夜平安无事。早晨,人们在桃迦的呼唤中醒来了。这匹马经常是清醒着的,它现在正在外面嘶叫,用蹄踢着棚壁。即使没有塔卡夫,它也会在必要时发出登程的信号的。人们一向是很倚重它的,所以不会不依从它。它一叫,大家就上路了。雨已经下得小些了,但是不吸水的地面还保留着积水,处处是水渗不进去的黄泥,上面尽是水洼、沼泽和池塘,它们都漫出水来,形成大片的“巴纳多”,深浅莫测。巴加内尔看看他的地图,想起大河和未伐罗他河平时都是吸收这平原上的水的,现在一定是泛成一片,两条河床并起来该有几公里宽了。
现在必须以最大的速度前进。这是关系全体的安全。如果泛滥的水再往上涨,到哪里去栖身呢?望尽了四周的天边,也看不出点高地,这片平坦的原野,大水一侵袭进来,就会流得非常迅速的。
因此,马被催着拚命向前跑。桃迦领头,它比某些大鳍的两栖动物还厉害些,够资格称为海马,因为它在水里跳着,就仿佛一向是生活在水里的一条船。
忽然,快到早上10点的时候,桃迦表现得十分急躁。它常常把头转向南方那片无边的平坦地带,嘶声渐拖渐长,鼻孔使劲地吸着那激荡着的空气。它猛烈地腾跃起来,塔卡夫虽然不会被掀下鞍子,却也难于控制。桃迦嘴边的泡沫都带着血,因为嚼铁勒得太紧了,然而那烈马却还不肯安静下来,它的主人感觉到,万一放下缰绳让它跑,它会用尽全力朝北方逃去的。“桃迦怎么啦?”巴加内尔问,“阿根廷的蚂蟥厉害,它可不是被蚂蟥咬了?”
“不是。”塔卡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