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母强笑着看她们玩儿了会,连忙插言道:“姐妹们先玩着,我略有点事儿,去去就回。”
众夫人们一愣,其中顿时有人不依了。一位细挑眉、团圆脸的妇人娇声笑道:“谢夫人忙什么去呀,姐妹们难得聚一遭,怎么还三心二意了起来?不行不行,这斗草之戏是你提的,你必得玩一局再走,不然忒也扫兴。”
……这言家娘子。谢母咬着后槽牙,僵硬地冲她挤出了个笑。
“且让我看看——”言家娘子不急不缓地在花篮里挑了半晌,捻了枝粉艳月季出来,挑眉道,“这月季四季常开,故而又名‘胜春’。不知谢夫人可有对子?”
谢夫人盯着那枝月季,一时间脑中一空,竟支吾着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斗草之戏,本就是后院女子们的风雅之乐。若是能对出来自然是好,对不出,赏一赏花草之美一笑便也过去了。可偏偏是这言家娘子,太过争强好胜,她的儿子言仕松在仕途上不如谢家几子出众,她便总借着夫人聚会之时逞能斗狠,偏要在这玩乐之事上压过谢夫人一头,实在惹人讨厌。
平素谢母倒也不怕她,可此时满心都挂在后院的沈梒身上,她头脑混混涨涨的,连搪塞一下的场面话都忘了怎么说。张了张嘴,含混出了两个字,却又没声了。
这可有些失态。气氛顿时僵硬起来,在座的夫人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有些无措。
便在这尴尬的僵持之中,却忽见一侍女打后山传了过来,轻巧走近贴着谢母的耳鬓嘀咕了两句什么。谢母顿时眼睛一亮,腰也挺直了,抬眼瞥了一眼言家娘子。
“怎么?”言家娘子脸上得意的笑容一敛,“你有对了?”
“我自然有对。”谢母从容不迫地站起身,“你有月季四季常开,我便有山茶‘雪裹开花到春晚’①。‘胜春’对‘耐冬’,你觉得如何?”
月季对山茶,胜春对耐冬。
众夫人们喃喃琢磨着,都觉得是好对。谢母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居高临下地瞥了眼脸色难看起来的言家娘子,扭头离开了席位。
闲适地走出了众人视线之后,谢母连忙加快脚步,踏着青石小径一路绕至假山之后,那身形快得连后面的侍女都跟不上她。果然,却见在如绦的柳枝尽头、成荫的花树之下,正站着一位青衣的年轻公子,此时听闻脚步声,抬起头来向她微微一笑。
“沈、沈大人!”谢母急匆匆地住了脚步,有些不好意思地抚了抚云鬓,向他颔首,“不知大人这时候上门……真是失态了。”
“是在下唐突了。”沈梒行礼,含笑问道,“方才行至此处,偶然听得夫人们正在斗草……可扰了大家的雅兴?”
“没有没有。”谢母被他那盈盈如水的秀目看着,一时间竟有些脸红,忙道,“若不是大人提醒,我真忘了‘胜春’该对个什么。也都是那言家娘子,偏爱斗狠,我若对不出她便真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