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将军的心情,在下十分理解。”沈梒垂眸道,“无论我与谢琻如何自处,却依旧抵不过俗世规矩、旁人流言。我作为晚辈,不能亦不愿让老将军为难。若您执意如此,我便以后再不入谢氏私宅,以后也会竟老将军为前辈。”
谢父僵硬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出了谢氏私宅呢,你们又待如何?”
“出了谢宅,便是我和让之的事情了。”沈梒将目光投向了谢琻,他正立在沈梒之侧,静静地凝望着沈梒,“他待我情重,我亦不能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谢父面上的怒色起伏了一下,但奇怪的是,他却并没有出言训斥沈梒,只是自己憋着闷声生气。
在僵持之中,忽听谢老夫人念了声佛,笑眯眯地问沈梒:“沈大人,生辰八字如何呀?”
沈梒愣了下,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如实说了出来。
谢老夫人盘着手中的佛珠,嘴唇呢喃掐着手指算了半晌,忽然双眼一眯,笑道:“天作之合,郎才女貌,绝世佳偶。沈大人的八字,和咱们家小幺和得很呀。”
谢夫人面上一喜,却被谢父怒气蓬勃的声音打断了:“母亲!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还不明显吗?”谢老夫人满是笑褶的面上一收,瞥了谢父一眼,竟露出几分威仪来,“何时学得如此霸道,事事都非要按照你说的意思来么!”
谢父隐忍道:“母亲,他俩这是大不敬——”
“谁说是大不敬了?”谢老夫人反问他,“皇上没说大不敬,我没说大不敬,我算出来的神佛也没说大不敬。你算什么,是比我大、比皇上大、还是比神仙佛祖大?”
谢父的“你算什么东西”训人之法,看来是祖传自谢老夫人之处,此时被教训到了他自己头上,威力也同样巨大。此时谢父被训得瞠目结舌,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华在旁边坐山观虎,早就憋笑憋了半晌了。此时见谢老太太出马,威力巨大,当即出面打圆场道:“好了,沈大人快坐吧,无论如何今日这顿饭总是要吃的嘛。”
方才一场针锋相对的争执很快消融于无形。谢父纵使有再多不满,但碍于有谢老太太坐镇,却也只好紧紧捏着筷子隐忍不发。
吃完饭后,沈梒十分知趣地早早告辞,谢父当然没有多留他们,只有谢老夫人拉着沈梒的手笑眯眯地叮嘱他以后多来家里坐。
二人并肩,一同向外走去。洪武二十七年的某个月夜,他们也曾如此在与谢家人吃完饭后,缓缓踏着银辉走过这条路。然而那时的他们,虽两心紧密相依,满揣的却是对未来的惶恐,以及唯恐世人发现的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