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帝极怒吼过,粗喘了片刻,渐渐平复了点心绪。他持起茶杯喝了口,冷冷地点道:“李陈辅,你说说罢。当日乌日更达濑来朝之时,以你为首的一帮人是极力主张议和的,连上疏劝朕和亲的沈梒也是你的门生。你来说说,究竟是怎么想的?”
李陈辅一眼都没有看跪在旁边的沈梒,此时连忙俯身,颤声道:“臣该死,私以为若能与达日阿赤结盟共抗土馍忠,便能以逸待劳、不费一兵一卒平定北疆。是臣等昏庸无能,竟没看透达日阿赤狼子野心,胆敢始乱终弃,经酿成此等后果,皆是臣等之错,请皇上责罚!”
洪武帝怒道:“如今再说这些,有什么用?朕再怎么责罚你,也还不回朕的皇叔公主,和我泱泱大国丢了的脸面!”
李陈辅只是连声请罪。
刘凌在心中叹了口气,他虽身为世家,却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落井下石,便出言劝道:“皇上说得及是,大错已酿,不如待想出补救之法后再行问责。”
洪武帝余怒未消,手捏拳头坐着,没有说话。
然而此时一直没说话的吴丹旭,却慢吞吞地开口了:“只是不知达日阿赤叛乱,是早有预谋,还是临时起意。”
刘凌心里一沉——他不落井下石,便有别人等着这这活儿呢。
洪武帝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丹旭缓缓道:“臣只是在想,达日阿赤若是临时起意,又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前来提亲后再临时反悔?而若是早有预谋,便好解释了——这些狡猾狼子或许早已与土馍忠暗中结盟,这一招不仅打了咱们的脸面,还可以我中原公主为投名状,向旧主子表明忠心。”
洪武帝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
李陈辅看了一眼吴丹旭:“之前达日阿赤前来投诚,也交了不少朝贡,诚意还是有的,若说他们全然是背心而来,未免有失公允……此时真相未明,你我猜测也是无用,当务之急还是应想应对之策。”
吴丹旭狡猾道:“事到如今,元辅竟还在为那些贼子开脱?臣本不愿说,但据悉达日阿赤之使来京之时,曾私下与元辅爱徒沈良青会面,不知二人当时究竟说了什么——”
“吴丹旭!”李陈辅脸上终于显了怒色,咬牙道,“信口雌黄,你竟敢在这时候——”
“都住口!”洪武帝忽然暴喝一声。
龙威震怒的帝王从御座上“腾”地站起,如困兽般大步来回走了两圈,众人俯低身子无一人敢说话,一时间只听死寂的大殿内回荡着暴躁极怒的脚步声。
最后,洪武帝的脚步停在了沈梒的面前。
夹着冰寒的声音自沈梒头顶飘下,一字一句地问道:“沈梒,你可有私下,与乌日更达濑会面?”
沈梒沉默半晌,将额头贴上伏地的手背,答道:“确有其事。”
“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一一讲来。”
沈梒低声,将那日乌日更达濑所说的话,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