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奴笑道:“碰上二位爷识货的,咱们自不讲究这些架势。但偏有那些土财主,又想攀附风雅,又看不上你个卖花的。咱要不拿出点儿铺张来,又被人家说‘你个卖花的也好意思要金要银’…”
那边谢琻和花奴随口聊着,沈梒已俯身细细端详起每一株花来。他是真识货的,他的启蒙老师秦阆极好风月,从小便带着沈梒一同拼花赏茗,于花茶香书四道均有涉猎。沈梒从小长大,也算见过不少珍品,然此时一看也不由得暗暗心惊——没想到在这小小的后室天井里,竟有几株只在花谱里才出现过的绝世珍品。
他看了几株,直起身来摇头道:“太贵重了。”
谢琻回身来看他,却见沈梒皱眉道:“我也只想在院子里摆几棵罢了,没必要如此铺张。这些花都是精品,回去我若无暇调养枯死了它们,简直是糟蹋好东西。”
谢琻劝道:“我知道你是想摆院子里,但那些另算。你先看看这里有没有喜欢的品种,搬两盆放在屋里,不也极美?”
那花奴自知眼前这两人的身份,忙道:“沈大人只管挑,其他的均不用操心。您老若是日后无暇调养,小的专门派伙计上门帮您拾倒也是一样的。”
开玩笑,眼前这“琅玉汀兰”二人可是闻名天下的风月才子。文人最好虚名,哪怕这两位谁随口在哪个宴席上提一嘴他的花店,那日后的生意可不都如流水一般源源不断?
沈梒被谢琻这么一劝,只好俯身再次挑了起来。那花奴知道他识货,也不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便凑趣儿似得在旁边推荐着:“大人可喜欢这株‘凤凰振羽’?您看这花瓣向内抱卷,似凤凰朗朗起舞。中外花瓣,花色红黄相映,光彩夺目,摆在家中最是喜气,京城豪门都爱养的——”
谢琻在旁嗤笑道:“这等艳俗之物,难怪被众人所喜。”
花奴也不生气,笑道:“寻常人家都只图个喜气儿嘛……那这‘红衣绿裳’呢?花玫红,兼有绿、黄、白色三色,初开时中心较绿。远看五光十色,也十分瑰丽。”
然而他推荐了几株,沈梒都只是摇头,最后也索性不费口舌了。
谢琻背着手在一张案子前俯下了身,皱眉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面前的是一株米黄色的菊花,花瓣细如丝,瓣身极长垂落纠缠而下,瓣端有极小匙钩。虽姿态曼妙,花瓣纠缠在一起的模样却又有些像打了结的麻绳。
花农亦在他之旁啧啧道:“爷不知了吧,说来也是,来我这店里的至今无一人能识得此花,这可是绝世的珍稀品种——”
谢琻撇嘴道:“跟一坨缠死了似得泥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