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两旁的绿化带,却仍是顶着清晨的雪花,摇摇欲坠,它们似乎承受不住北风的哭号,毕竟活像一个疯婆子在号啕大叫似的西北风已经震落了枯叶和枝丫上的雪花,它们虽然幸存,但是离死期并不遥远。
雪花在灰色的天空下飘落,像是尘埃落定,又像是一场美丽的消逝,它们冰冷晶莹,纤尘不染,如同翩翩起舞在林间的精灵,肆意地伸展着身体,当委身于泥土和污水时,它们瞬间被埋没,似乎连挣扎都省却了,一丝涟漪也不曾留下。
当翟珊第三次望向对面那家打着暖光的时装展示橱窗的时候,一种类似于心灰意冷,或者是万念俱灰的情感连轰带炸地袭击着她的领地,她剔透的瞳仁里闪烁着一圈圈荡漾开去的暖黄色光晕,那是整座城市光海里的一束束美丽动人的霓虹灯彩。
她可以想像得出自己此刻的眼神是什么样子的,一定如同橱窗里的塑料模特们——怨毒,诅咒,懊恼。甚至是麻木不仁地看着络绎不绝的行人们,虚荣地接受着来自于他们的仰望和倾慕。
她就像是一尊雕塑,永无止境地去被动吸纳着行人们从匆忙时间里拨出来的珍贵几秒,他们放在翟珊身上的目光带着探究和好奇,毕竟翟珊如同一个大傻逼,在风雪的飘摇里,神情淡然,好像在履行着某个特殊的仪式,但这种仪式一定是被他们所不耻的。
她居然一动不动地效仿着橱窗里衣装时尚的塑料模特们,尽管她的衣着看上去比那群拥有着廉价内质的模特们更要昂贵。
她实在是太像一个刚刚从T台上走完秀,而没来得及换下时装的模特,只是她的身高让行人们产生了质疑——没有一个模特的身高是一米六五的。
虽然她脚踩恨天高,但那也不能让她游刃有余地作祟在T台那样的地儿。如果非要她救场,那么,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搞杂技表演的,说不定还会东倒西歪地把整个时装秀场弄得乌烟瘴气,她太了解自己了。
几年之前,当她还是一个未脱稚气,并且对未来饱含着高度热情和憧憬的茫然无知少女时,她也曾流连于这块地域——因为这里的衣裳足够满足她无穷的奢望,甚至达到一种“穷极一生也没法得到”的地步。
她欣赏着晾挂在橱窗里的精美女装,羡慕着被导购员簇拥着可以试上好几件特别漂亮衣服的那群雍肿但是富态的阔太太们。
她甚至变态地歆羡着那群化着劣质妆容,并且用着血盆大口对着把眼珠子已经看得眼花缭乱而不知所措的顾客的导购员们,因为她们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可以变换成T台上的模特们的,即使她们套上衣服后,非常地不尽人意。
那时她还恶毒地想,那群女人难道就不会在对面的镜子中看到自身丑恶的嘴脸吗?
因为她们实在是太庸俗了,她们居然可以靠着金钱来安然地享受着被时装装扮出来的美丽——尽管她们看上去就像是穿着弼马温官服的孙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