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莫瑞尔又抛了一次子弹,接住后放回口袋。他沿着碎石路望去,一个戴假发、穿律师袍的人正朝他们走来。
斐德列克·巴洛又高又瘦,总是带着讽刺的表情,仿佛他看尽世事,没一件事称他的心。等他年纪大些,要是又讨错老婆,准会成为刻薄的法官。法官一职应该会是他的囊中物了。
巴洛的职业生涯是将刻苦的训练转变成为天性的明证。他生性随和,这样的特质不适合法律专业,必须去除并代以严肃的性情。他天生是个浪漫的人,这一点更糟糕,除非有助于说服陪审团,否则更不该有。他痛恨做生意,但他是大家公认的精明生意人。能在33岁就成为皇家大律师是一项惊人的成就,足以证明他的自律精神跟穿着钢毛衬衣的苦行修士没有两样。
他大步走来,黑色的法袍敞开着,手指扣在背心的口袋。他的假发戴得比较高,耳朵上面的头发露了点出来,康丝坦思总觉得他戴假发的方式很怪。巴洛猫眼绿的眼珠常让证人感到很不自在。他满脸笑意。
“嘿,大女孩,”他说,“我以为你会去珍·坦纳特的派对。”
“我们去了,”康丝坦思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答道,“可是陶顿离这里只有几哩,所以我们就顺便过来——来看看。斐德列克,这是安东尼·莫瑞尔。”
莫瑞尔大方地打了招呼。他站了起来,挂上最迷人的笑容,非常热诚地和巴洛握手。康丝坦思心里忐忑不安。
“斐德列克,很遗憾,你败诉了。”
“不打紧,胜败乃兵家常事。”
“我是说,可怜的黎派特,我为他感到难过。光是看着他,我就觉得不舒服。他真的会被——?”
“吊死?”巴洛答道。“不会。至少我认为不会。”
“但是法律——你听到爹地说的!”
斐德列克·巴洛吹起口哨,对这个问题显得不是那么感兴趣,因为他忙着观察安东尼·莫瑞尔。
“亲爱的康丝坦思,”他说,“你父亲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他才不管法律怎么写。他想做的,是在他觉得恰当的时候,铁面无私地伸张正义。”
“可是,我还是不懂。”
“这么说吧。黎派特杀了人,如果我判断得没错,你父亲认为就黎派特的情形来看,他罪不致死。另一方面,他的确杀了人,应该接受制裁。所以,你受人尊敬的父亲大人是要让黎派特内心备受煎熬,以为自己等8点钟一到,就要赴刑场。然后,艾顿法官会同意减刑,内政大臣会将刑期改为终身监禁。就这样。”
安东尼·莫瑞尔表情丰富的脸沉了下来。“有点像是审判异端的宗教法庭,是吧?”
“也许吧!我不晓得,这要去问法官本人。”
“可是,他有权利做这样的事吗?”莫瑞尔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