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这次转移,后来称为的南下,刘舜臣心里也没有底,不知道去哪里,不知道干什么。细想想,她一个乡下老太太,谁能把这样的军事机密告诉她。刘舜臣在解放区也不过是在供给处工作,也是个小官,他怎么会知道上级的意图?
在解放区,刘舜臣就对葛福海有抵触情绪。自从到达解放区后,葛福海先任副县长,后来任县长,可是刘舜臣一直是个小干部,连个小官都不是。再说这次行军转移吧,就这样走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刘舜臣在一块石头上座,想抽袋烟,烟也没有了。老伴知道他想干啥,见老头子没有找到烟,她心里也不好受,说:“你过来,坐我身边。”
刘舜臣看看老婆子,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就坐她身边。老太太小心地说:“在这儿说话没有人听见吧?”
刘舜臣压低声音说:“你声音小点就没有人听见了。”
“咱回去吧!”
“你——”刘舜臣上下打量老婆子,像打量一个怪物。说:“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要是让首长知道了,可是要杀头的啊!你这是当逃兵啊!再说就是回去了,坏人能放过咱?咱还是死路一条啊!”
老伴不再说话,低着头,用手揉捏她的脚。虽然说是坐在马上,时间是太长了,腰酸腿疼,本来就是一双小脚,现在也困得不由自主。刘舜臣说:“以后可不要再说这样的话,让部队上知道了,弄不好弄个逃兵的罪名,是要杀头的。”
老伴还是说了,“太文和太武他们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还有咱那妮子,三个孩子一个都见不到。”老太太流露出伤感。
刘舜臣说:“闺女你就别管了,她跟着存壮呢。老大太文现在是团长,在后呢。老二太武,跟着皮司令呢。”
老太太好像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说:“我说呀,咱还是回去的好。咱回去了,好好种地,谁也不惹他们,他们能咋着咱?再说了,咱这样跑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去哪里?到将来老了,落叶归根,家咱都回不去,还归啥根啊?唉!”老太太叹息一番。这话说到了刘舜臣的心窝处。是啊,这是去哪里?还能回到阳城吗?还能回到刘楼?还能继续种地?
刘舜臣听到了哭泣声,一看,老太太开始哭了,“金家银家,不如咱那穷家啊。我死后,我还想埋在刘楼。这样奔跑,说不定连个——”老太太意识到话说的不吉利了。
刘舜臣不再说话,低了头沉思。老伴问这些问题谁能回答,或许葛福海能回答。可是葛福海在哪里,那些首长们在哪里?自从豫西分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刘舜臣也是受过教育,读过许多圣人书的人,想和老伴讲马革裹尸的道理,讲毁家纾难的道理,可是他又忍着了。老伴是个农村妇女,和别人一样,从小没有上过学,没有受过教育。和他结婚后,就是生孩子,做饭,种地,养鸡喂猪。现在让她也掺和到这场战争中来,实在难为她了。
刘舜臣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种厌倦,一种愤恨: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多久!
深夜了,山村的夜晚格外冷。又是冬天,铺盖也简单,很长时间也没有温热的感觉。昏了一下,天就亮了,部队发出了出发的信号。刘舜臣起床后,等老伴,老伴磨磨蹭蹭,看样子不想起来。刘舜臣知道部队是说走就走,起的晚了就跟不上大部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