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木平静地问他,景祥迟疑了一下,久闻太尉相里若木年纪不多大,可是久经沙场,乾刚独断,挟天子以令天下,最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本来以为是个楚霸王那样的人物,没想到块倒大,像个霸王,说话却这麽少,竟然主动征求自己的意见。
“恩恩依我看,就该赶紧发丧,恩,再立新主。”景祥毫无城府,再说这主意自己早就打定了。
“这样啊。”相里若木呵呵笑了出来,“那以世子看,谁有继承大统的才干啊”
景祥见问,左右看了一眼,相里若木也看了看,左近只有一个福宁王景裕,年纪约莫十七八岁,眉目倒有几分像景曦渺,本来正站在那里低声抽泣,见两个人都看自己,一个是地痞恶霸一样的睿庆王世子,一个是魔王一样的太尉相里若木,登时吓走了魂。
景姓皇族早就被相里若木收拾软了,他也不管地位高低,“噗通”一声给相里若木跪下,“太尉,小王没有尽到护驾的职责,请太尉责罚,小王连保护皇上的职责都尽不到,根本不能做皇帝。”一面就嚎啕大哭。
哭的相里若木心烦气躁,这一个要是当了皇帝,倒是自己想要的效果,相里若木想到这倒是个收拾掉景裕的好机会,但是一抬眼,见到景裕身後紧紧站著一个青年,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神情机警,且那眼中的色泽温润不同於寻常人,刚才进来的时候相里若木几乎没感到他的气息,是个武林中高手里的高手麽相里若木跟他四目相对,也罢,我就饶了你这不成器的主人。何况所有藩国里,顶数福宁王的藩国最狭小贫瘠,放著他不管他也成不了气候。
景祥早就忍不住了,“太尉,不如”
“不如再等等,立皇帝是个大事,”相里若木打断了他的话,眼神一转,冰冷冷地瞪著景祥,景祥不觉打了个寒战,“活我要见人,死我要见尸,不能这麽不明不白地发丧天下,拥立新主。”
景祥火炭一样的心思,硬生生被相里若木逼了回去。
两天一夜,独自一个人,在狩苑里活下来是不可能的。景祥这只大嗓门的乌鸦,是不会喊出一句好听的话的。相里若木的拳头在案上重重地砸了一下,他独自一人坐在太尉的行馆里,皇帝的行宫从这里就可以看得见,现在那里面只点了一点灯火,阴暗得惹人厌。
那个景祥,就这麽迫不及待的想坐在那里面吗竟然抓住这个机会对景曦渺下手。他以为他坐得了那个位置吗做拥天下,是哪里跑出来的草包都办得到的吗不,如果他成为皇帝,他就会迁都到睿庆王的藩国里;即使自己不立他为皇帝,那麽不出明天,他就会偷偷跑回睿庆王的藩国,在那里自立为皇帝。他以为他跑的回去
可是即使杀了他也没有用,如果景祥被自己杀死在这里,他还有四个弟弟,哪一个都有可能因为这里有风吹草动而动了当皇帝的念头。杀了那个草包无济於事。睿庆王会把皇帝的死安在自己头上,找到口实起兵作乱,然後三家藩王就会联合起来,为景姓皇族征讨他这个逆贼。即便,他手握的兵权足以镇压得下,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绝对不是应该选择的战略。更何况而今天下疲敝,北疆蛮族虎视眈眈,已经不能再起祸乱了。
最重要的是,过了今夜,景曦渺还能生还的可能性就真的微乎其微了。景曦渺,他的眼前略过一个远远地望著他微笑的影子,是啊,总是那麽远,却又浅浅地冲著他微笑。他在痛苦中挣扎,想要毁掉那个孩子,可是却总是在最痛苦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向他的身边走去,因为他好像没有痛苦,也感受不到痛苦,微笑地看著世界,浑然不觉那些丑陋的伤害,明净地仿佛是水,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著他身边跑,寻求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救赎,或者是湮没。
相里若木叫来皇帝身边的羽林侍郎沈一平,昔日也是自己属下,出身贫寒,是相里若木在战争中把他从行伍里一点一点提拔出来,并且让他改姓相里,一度在自己的府里掌管太尉的亲兵。
“太尉大人,那只野猪身上原本就有伤,绝对不会是平白无故突然窜出来的。”相里一平相貌堂堂,身材伟岸,武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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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又对相里若木忠心耿耿,所以会被委派在皇宫里任职;他心细如发,这点是战争中磨练出来的,相里若木对他没有任何怀疑。
但是,相里若木举起一只手,示意他不用说下去了,“是谁做的现在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景是皇上到底在哪里。”
相里一平躬身行了一礼,“太尉,睿庆王世子的行馆也暗暗察过了。”
相里若木摇摇头,“我也曾怀疑是景祥把皇上囚禁起来,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在我说了另立皇帝,非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之後,景祥仍然没有任何动作,所以,皇上无论死活都不在景祥的控制之内。”
“太尉,可是林子里是不可能有人的。”相里一平思索著,“从一出事开始,属下就封闭了狩苑,没有可能出去任何人。按照太尉的命令,兵士们几乎翻遍了狩苑的每一寸土地。之後属下怀疑了皇族行馆,每一个也都暗暗搜查过,结果还是没有。”
相里若木没有说话,相里一平暗暗吞了一口气,这样看,除了皇上跌下悬崖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可能性。
“带我到皇上出事的地方。”相里若木突然说。
“是。”相里一平跟著相里若木几乎有十年了,对於太尉任何突然的举动他都习以为常地遵守,因为在战争中,他已经习惯隐藏在这种举动之後的出奇制胜的可能性。不过这一次那个在他看起来无比软弱的皇上,是不可能独自在野外活下去的,何况,照这样看来,那个连马都骑不好的无能皇上已经跌落了悬崖。
夜晚的风很冷,这四周都是黑漆漆的旷野,从烧著炉火的屋里出来,冷风几乎透入骨髓。
“太尉,这片林子地势险要,现在又是晚上,太尉小心。”相里一平在前面骑马,举著火把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