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矜自掖庭令处请假,来荥国公宅探望侄女。
琼嘉睡梦中听到姑姑的啜泣声,恍惚忆起很久之前,在掖庭内,有段时间姑姑也曾夜半饮泣,后来还大病一场,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慢慢坐起来,唤“姑姑”。
杜矜以袖揾泪,睫毛湿漉漉地望着琼嘉,以为她会抱屈撒娇。琼嘉自幼娇养,蚊子叮个包,蚂蚁蜇一下,都要寻女长辈求抚慰。
但少女犹带伤痕的脸上,表情是严肃的。
“姑姑,”琼嘉问,“你堕过胎吗?”
杜矜讶然挑起眉毛,半晌才点头。那段不堪的记忆,她情愿不去触碰,但分享一下,对少女或许是个惨淡的慰藉。
“孩子的父亲是谁?”
“裴安世。”
琼嘉偏着头想,“好熟悉的名字。”
杜矜道:“他仕途走得顺,如今是刑部尚书。”
“是祖父得罪过他吗?”
杜矜摆首,“我的亡夫与他是好友,他落拓时,小妾下堂改嫁,亡夫曾作诗嘲讽,他便怀恨在心。”
杜矜守寡早,琼嘉生得晚,对这个姑父没有印象,只听说他是祖父弟子,仕途坎坷,狂放不羁。祖父怜他怀才不遇,又中年丧妻,便将女儿许配给他。
琼嘉沉默片刻,依偎到姑姑怀中,“你受了那样大委屈,却没有——自杀,都是为了我吧?”
杜矜搂着她,温声道:“不全是。我也不甘心,受辱就自尽,冤屈得不到伸张,反而替坏人掩盖了罪行。可我这样苟活于世,坏人继续猖狂,结果也没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