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死了以后就不清楚了。等到再调查你的时候,你已在鬼岛产业做事,正红得发紫。”
“混到那个地步,不容易啊……”.
城木一五一十地讲述了父母双亡后来东京落脚的全部经过——他这个因独得父母厚爱而遭致本乡忌恨的人,却一样是在丧失双亲庇护的条件下艰苦奋斗,自闯生路的。
“……我也非常羡慕那些父母健在。兄弟和睦的朋友,在这一点上,和你没啥两样。”
“唔……”本乡苦涩地呻吟了一声,那紧紧闭锁着的心扉,象是一丝一丝地松动了。
“不过,我有夏子姐姐,她成了我唯一的依靠。假如没有这么一位好姐姐,我也可能误入歧途的。因为我并不是个天性安分守己的人。”
“有位好姐姐,是你的运气啊……”本乡的话里,流泄出一股感伤的真情。他那双闪动着冷酷的寒光的眼睛,变得柔和些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对于孤苦伶仃地长大的你,我特别理解,特别同情。”
“你特别……”
城木倏地打住话头,瑟缩起肩膀证住了。他感到本乡射出的两道目光,一忽儿灼热炙人,一忽儿黯淡冷冽,在他身上扫来扫去。这是什么样的目光呀,他清晰地昕得到胸腔里心脏的悸动,悸动得有些凌乱了。
本乡缓缓地呷了一口酒,“唉,说起来也三十大多了,还对小时候遭的罪发牢骚,真不值得。”他自我解嘲似地笑了,“连人也算上,凡是吃奶的动物在独立之前全都离不开爹娘,也许是自然的吧。”
天哪,简直不敢相信,本乡那自幼产生,恶性膨胀起来的敌意,竟会比浮游在洼地上的晨雾还要消散得快。城木赶快附会地说:““哺育子女是父母的天职,所有的动物都本能地具有对下一代的责任感。”刚刚说完,他就后悔这话说得太干涩,也太笨拙了。
“不过老是离不了奶的孩子和过分护犊子的大人也叫人笑话呀。”
“这就是说……,双亲负责抚养到一定的时候,以后就要由他们自立了。大概这也是合乎自然的。”城木此刻在恨自己,怎么就是不能把话说得热忱,亲切些呢?又不是个布道的牧师或者讲经的和尚。
“象我,早已过了应该自立的那个年龄,到现在还在纠缠父亲的责任什么的,真够丢人的了。”本乡的脸上现出了赧色。他的声调虽然还嫌干涩、坚硬,但他不是在求饶,而是理性上的返朴归真。在他的身上,血缘的、心灵的感应同样是极端强烈的。他好象觉察到了自己长期受儿时的偏执所播弄的愚蠢。
“不,对人来说,孩提时代铭记在心的体验,往往至死不泯。这种体验还会成为长大成人后衡量、判断事物的标准。”城木尽量体谅本乡的心境,想替他做些理性化的解释与开脱。可是城木自己也不喜欢这些并不严密的哲理性辞令,于是将话题转了回来,“殁了父母,姐姐对我倾注了无可比拟的母爱,我能够在鬼岛产业青云直上,也多亏了姐姐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