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位Q先生已经站起身来。黑人大汉率先走出门去。另一个人陪同着Q先生紧随其后。那个亚洲人双手插着口袋,低着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走过我身前,突然止步说:“小心点,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我冷冷盯着他。
但那个亚洲人像是自己刚讲了一个笑话一般,轻松地笑了笑,冲我耸耸肩,随后便走了出去。我再向门外看时,已经找不到他们的踪影。那个黑人大汉身形魁梧,区区几秒钟,没有借助任何交通工具,他们就这样消失了。公寓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紧张思索了一下,洛萨太太是军情六处特意安插在这里监视我的特工,这倒也不足为奇。但跟九处不同,六处是全员近乎万人的庞大特工实体。仅仅在伦敦一座城市里,各式各样的六处特工就有两千来人。虽然机构不同,这点情况我还是知道的。大有大的可怕,但也有大的弊端。九处的地下变故刚刚发生,一个小时之内,绝对不可能普及到全伦敦两千多位特工都知道的程度。洛萨太太最多是发现了我的异样,但她的情报反馈到六处中心机构再付诸大规模行动,之间起码需要15分钟。15分钟之内,我逃不出伦敦,更逃不出英国。也就是说,即使我立即开始逃亡,也是于事无补。但这区区15分钟,足够我用来解开心中的一个谜团。
于是我坐了下来,就坐在Q先生刚刚坐过的那把椅子里。我打开电脑,看着系统一次次自检的画面。这时我的心情十分奇特。一方面,我极其害怕。每每我自己内心真正恐惧时,左手尾指都会不断抖动。即使经过特别训练,这个小毛病始终抹不去。毕竟刚才我所经历的事,倘若发表在《泰晤士报》上,足以名列本年度伦敦十大最诡异奇闻。我的人生几乎就是在这个清晨被完全逆转了。而那显然将于我不利的实体,其实力无疑相当庞大。像我这样一个普通的特工,即使被毁灭,也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另一方面,我却又相当从容,我甚至可以花一分钟时间等系统慢慢自检完毕,而心里并不急躁。仿佛我正在做的事,之前就曾经经历过。并且我隐隐预料到那个结局。如此矛盾的双重心理同时出现在我身上,还是第一次。
电脑成功进入了系统。我立即将老约翰的那张小光盘“蝠鲼”放进置入式光驱里。我的手机有若干种先进功能,绝对是特工级装备。但我这台电脑却只是电脑,除却能解读这种特殊光盘,它的性能都很一般。我屏住呼吸,看着电脑渐渐读出光盘。点击,打开。屏幕上出现了一段视频。然而却没有声音,画面也是黑的。
我突然感觉极其有趣,甚至不禁笑了起来。录制这段视频的人或者并没有想到,会有一个人冒着生命危险,在仅有的15分钟自由里忍耐着他的黑屏。但是我又不敢随便拖拽,因为像这样不断抖动着的黑屏,往往是某些机密视频的前兆。老约翰在最后时刻把它交给我,绝对有他的理由。大概等了20多秒后,视频终于在一连串的抖动中出现了画面。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戴着耳环的,脖颈上布满文身的肌肉壮硕的青年人。他的眼神相当灵活,看上去似乎有点西亚血统,但此刻的神情却相当委靡。他局促不安地望着屏幕,开口说道:“这实际上是一件好事。全世界的人民,可以由此再次团结……”
当时我并不会想到。十个月以后,这段视频的一部分流了出去,而后震动了整个世界。
我一边紧紧盯着屏幕,一边伸过手去,拿起Q先生留下的那封信,慢慢撕开。里面掉出来两张纸和一个小物体。我往其中的一张纸上瞄了一眼,脑海中顿时“嗡”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