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笑说:“你知道我的性子。什么事情不搞清楚了,我心里总是不安。”
陈明达说:“我知道,你尽管问。”
我说:“容我失礼,令尊过世的时候,高龄几何了?”
陈明达毫不思索:“95岁。他老人家是1916年,民国五年生人。”
我算了算年纪,那么常德保卫战的时候,陈老爷子正是28岁。我又问:“那郑老伯呢?”
陈明达说:“郑叔比我父亲小4岁,是91岁。”
我“哦”了一声,感觉这事有点蹊跷。以他们遗像上的面容,虽然也是垂垂老者,却的确看不出来均已年过耄耋。陈明达似乎也意识到了我的疑惑,笑了笑说道:“父亲他老人家67岁才生我。可能我家有一点长寿的基因。我的堂叔父现在还活着,住在营口,今年也有92岁了。壮健得很,走起路来还不用人搀。”
我却感觉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又问:“那令姐呢?”
陈明达不以为意,说道:“我姐比我大得多,今年61了!”
我点点头。陈老爷子34岁生下第一个女儿,不足为奇。但陈家大小姐就是真真正正60岁的相貌。不像陈老爷子主仆,相貌和真实年龄始终不太吻合。我便又问:“明达,令尊大人真的就是那常德保卫战影像里的军官?”
陈明达不高兴了,说道:“冯兄,要不是知道你的性子,我可要不高兴了。我陈明达什么时候说过假话?那影片上的军官,当然是我父亲。我还专门写了一篇文章,现在已经在《太阳报》上发表,中国大陆和台湾,乃至东亚和世界研究二战史的人都很有兴趣。他老人家戎马半生,立下过这么大的功劳,始终谦逊隐抑。他现在过世了,我这个做儿子的,当然要替他老扬一扬名。怎么,冯兄。哪里不对吗?”
我沉思一会儿,说道:“明达,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抗战英雄,人人敬仰。你将令尊的威名功绩传扬出去,我替你们高兴还来不及。不过明达,那段影像,你当然也是看过的。”
陈明达说:“那当然。那是一个叫做威廉姆斯的影像记者,在常德亲身拍摄的。当时在常德的媒体记者,就只有他和爱泼斯坦两个人。爱泼斯坦后来渐渐倾向中国,最后连国籍都改了。这个威廉姆斯则是一个完全中立者。他置身常德,一是出于记者的天职和责任,二来也是被我父亲他们的虎贲义勇所感动。后来余程万将军率援军打回来,将日寇赶出常德,他就把这段影像资料交给了我父亲,以表并肩抗战的友谊。后来这个人可能是乘船的时候遇了难,也可能是回了美国,总之再没有消息。这段影像就只有我们这一支保存了下来。我小的时候,就看过了许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