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不过是帮老同学的一个忙,竟然渐渐地接近了我最感兴趣的超自然领域了。我这个人,可能就有这种命数,走到哪里,遇上的怪事都比别人多。这次,只怕也是如此。
我这样想着,酒意涌上来,也就靠在椅背上,沉沉睡去。
朦胧之中,我仿佛置身在战场之上,满布硝烟战火的常德战场在我周围渐渐呈现出彩色的实景。而那些或鲜红或暗红的血迹,被炸弹削断的树木白森森的断岔,和那遍地灰黑的残垣断壁都在提醒我这一切并不是梦境。我的耳边仿佛听到日军张狂的吼叫声,几个国军士兵提着枪猫腰跑过去,从我身体里穿过。而我的存在仿佛是虚无的。
我不知怎么又来到了城墙上,站在年轻的陈老先生的身旁。他一支冲锋枪好整以暇地向下打,每一次点射或扫射都有敌人应声而倒。我仔细端详他的外貌,陈老先生这时候的年龄应当是28岁,而他的外表,大概只有二十二三岁,只是举动中透着与众不同的异常沉稳。他的冲锋枪射杀起敌人来,比身边正抱着轻机枪大喊猛扫的年轻的郑叔效率更高。所以日军也渐渐注意到了这个明显是常德残存守军领袖的人。长短枪支火力瞬间就集中到了陈老先生这里。而陈老先生身子压在城墙上,并不刻意躲避。嗒嗒嗒嗒一连串的轻响,城下的轻机枪开火了。一串血花顿时从陈老先生胸腹迸溅出来,郑叔抛了轻机枪,冲过来扶住他,大声喊:“大哥!”
陈老先生望着郑叔,眼神里似乎有所期冀。突然之间,他奋起全身残余的精力挣了一下,向郑叔大喝了一声。就是那一声,我醒了!
灵堂中灯火依然,我从梦魇中醒来,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我的潜意识终于帮我找到了那其中的关窍,那陈老先生受伤之时向郑叔最后的一喊。我现在知道,郑叔此后始终追随着陈老先生直至终生,完全可以推断早在常德保卫战之时,郑叔已经成为了陈老先生的臂膀亲信。因为陈老先生那时候的军衔已经是上校,57师是虎贲师,军官配备比平常的建制都要高半级。陈老先生已是团副的级别。鉴于他率众死守到最后,他的团长很可能就是这一战中壮烈捐躯后来流芳百世的柴意新团长。高级军官,自然会拥有自己的亲信警卫甚至警卫排。所以陈老先生负伤的时候,郑叔会不顾一切地救助,而陈老先生也会及时将最重要的一句话留给郑叔。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我不得而知。倘若想不到这一层,即使一个精通中文的人看再多遍视频,也不会去揣测郑老先生当时到底喊出了什么。但有一点是十分明确的。应当就是这句话,从死亡边缘挽救回了郑老先生的生命。福尔摩斯探案集里有一句很流行的话,我十分认同,并且借此作为我处理一切超自然事件时的宗旨:当你把其他绝不可能的因素逐个排除之后,最后剩余的事情,无论怎么样难以置信,那就是事实。陈老先生受了严重到可以致死的重伤,没有任何医疗条件,没有及时救助,也没有日军的大发善心,那么最后的结论只有一个:他自己(或者在郑叔的帮忙下)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