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人不再回应了,仿佛离开了,但我知道她依然在,依然听着,所以我继续讲着:
“那是一片很大的平原,我流了很多血,哈勃也是。哈勃拖着死去的钱村长出了村子,然后吃了他。我以为我和哈勃要死在平原上了,于是我对施黛兰说:‘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她,如果我死了,那孩子就要她来抚养,这个世界一片荒芜,她该如何抚养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施黛兰抱着孩子,说:‘不必跟我道歉,如果你死了,我会抚养这个孩子,以后她就是我的女儿。’她自己的女儿在她背上的包裹里,怀里抱着一个即将成为她女儿的孩子。我感到无比绝望,如果你爱过,就会体会我的绝望。”
“施黛兰呢?她死了吗?”树上的人又问道。
我再次抬头望去,还是不见人影。
“是的,她死了,”我说,“有一天,她对我说,如果有一天她毫无征兆的死去,就把她和她的女儿葬在一起,不需要墓碑,什么都不需要,只要葬在一起。她说,茜茜漂泊了太久,从一开始孤独地漂泊,然后跟着她漂泊,是该歇歇了。她哭了起来,哭了很久。第二天她就死了。这时候我才知道她原来是一个梦里人,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来自离梦山,但她肯定知道梦里人出了离梦山不会死。她为了寻找她失踪的女儿千里迢迢来到了我们的世界。于是我埋葬了她和她的女儿……”
树上传来哭声,沙哑的哭声。
“乔姬娜,下来吧,让我看看你。”我说。
她没有下来,但是哭得更厉害了。我知道这哭声她忍了很久,现在终于倾泻出来了。
“告诉你的事,如果你想说的话。”
她还是没有理我。此后的很多天,她再未现身。我身上的伤终于好起来,哈勃也渐渐恢复了活力。我们伤得太久了,久得记不清到底有多久,唯一告诉我岁月流逝的,是西野邬若一天天的长大。有一天我试着用手指轻轻触碰她的脸颊,她再次哭起来,仿佛触电一样。我绝望了,此后再也没有触碰过她,每一次都是用衣服包住了手才敢抱她。
有一天晚上,我尚未入睡,听到哈勃走动得声音,我听到他走到门口,然后没了声响。我轻轻走过去,问他,哈勃,怎么了?他只是看着门。我打开门,看到一个暗影矗立在门口。那是野人一般的乔姬娜。即使暗夜如墨,我依然看得清她一丝不挂的身体。我让她进来,但她没有理睬,沉默了半晌,她说:
“快走吧,这里也不是你应该久留的地方。”
“为什么?”
“别问了,你快走吧。”
“我不想再走了,”我朝里面看了看,“我有一个孩子,我不能带着她到处游走。”
“这里不安全。”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