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觉得这事和他殊无关系,因我着实怀疑他其实根本搞不清楚老虎到底是吃肉还是吃素,指不定他压根以为老虎天生就该啃萝卜。
本以为和百里瑨不过茫茫人海中擦肩的缘分,我和君玮都不甚在意,孰料第四天傍晚,大家却狭路相逢且殊途同归在四方城外有且仅有一家的小客栈里。除此之外,君玮还必须和他同床。
能有这样的缘分,也是无奈,只因客栈规模着实太小,我们到达时只剩最后一间房。可想而知,为了我的清誉,自然不能让君玮同住,但不和我同住就只有让他去柴房打地铺或客栈门外的老柳树下打地铺,何其残忍。
考虑到毁了我的清誉注定会被君师父乱棍打死,君玮纵然心里一千个不情愿,也只能收拾寝具去柴房蹲一夜。我和小黄共同以悲悯的眼光注视他。不料草席都卷好了,路过楼梯口时,一团灰扑扑的白影子突然凑过来“唉你不就是前几天那个卖萝卜的你们咋啦”我们看清,这人是百里瑨。客栈老板缩在柜台旁,一边注意小黄动静一边和他解释。他回头端详一阵,绕开君玮凑到我跟前“原来缺房间啊我房间倒挺大的,要不我凑合着跟你住一间呗,房钱咱们分着付,嘿嘿嘿嘿。”我来不及答话,君玮不知采用何种身法,已默默地插入我们中间,对着嘿嘿的百里瑨慈祥一笑“好,咱们一间。”嘿嘿嘿的百里瑨就呜呜呜了。
大家吃了顿饭,因此熟悉。
吃完便双双回房睡觉。
临睡之前,我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会出点什么事。因从小到大我的直绝都很灵敏,假使预感有坏事发生,那无论如何都会真的发生点什么来应应景。
我心中一直惴惴,不能安睡,眼睁睁等到日出东方的第二天,却一夜安静,并未发生任何特别之事,只是领着小黄下楼吃早饭时,看到落坐在窗旁的君玮和百里瑨,感觉二人神态微有古怪。百里小弟喝一口稀饭抬头盯着君玮闷笑一阵,喝一口抬头再闷笑一阵,而君玮除了脸色有点阴沉,此外竟殊无反应。
小黄摇着尾巴盘在我脚下,盯着面前半盆稀饭发愣,半晌,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望向君玮。
君玮不耐烦“今天没烧鸡可吃,咱们没多少盘缠了。”
小黄不能置信地将头扭向一边。百里瑨嘿嘿嘿地凑到我跟前“你知道阿蓁是谁”
君玮夹咸菜的筷子猛地一顿,一转指向百里瑨,对小黄抬了抬下巴“儿子,你要实在想吃肉,这儿有只现成的。”
小黄果真站起来舔了舔牙齿,百里瑨嗖一声跳上凳子,颤抖着手指向君玮“一夜夫妻百日恩,君玮你忘恩负义。”
我噗一声将稀饭喷了一桌子,君玮手中的筷子啪地断成两截。
我说“你们俩”
君玮收拾好断成两截的筷子,瞪了眼百里瑨,呲牙道“没什么,别听他胡说。”
百里瑨啧啧啧摇了摇头,蹲在凳子上表情暧昧地凑过来。我兴致勃勃地凑过去。
他凑到我耳边“你不知道,这个人昨天晚上做梦,在梦里”话没说完被一口素包子狠狠塞住。
我心里一咯噔,赶紧看向君玮“你和百里小弟你不会是看人家长得娇若春花,昨晚上月黑风高的一不小心把人家给”话没说完同被素包子塞住。君玮气急败坏地指挥小黄“儿子,这俩玩意儿归你了,你的早饭。”
眼看内部矛盾就要升级,隔壁桌突然传来轻慢的一声笑,却不知是在对谁说“你们口中品性贤德的公子,说的是灭了卫国后,雷霆手段将卫王室仅有的几个忠良斩杀干净的陈世子苏誉,苏子恪”
从这句话里捕捉到卫国名号,我和君玮不由得双双掉头,发现是隔壁桌起得早的几个食客凑成一团谈论国事,方才说话的是个正巧路过的中年文士。
文士还想继续,被饭桌上的白衣青年截住话头“兄台此言差矣,斩杀卫国大臣的可不是世子誉。卫国被灭,世子受陈侯令驻守卫地监国,不幸染病,只能回昊城修养。是宰相尹词另举荐了廷尉公羊贺为刺史,代行监察之职。公羊贺为人本就狠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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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及早在陈侯面前立下一功,初到卫地就斩杀了卫室最后几个能反抗的旧臣,杀鸡儆猴立了个下马威,又选了邻近卫王都的沥城和燕城移民,使沥燕两城本地百姓流离失所,此后大兴土木营造刺史府之类胡作非为,世子时值病中,这些事儿可全不知情。待世子病好,重执国事,不是即刻快马加鞭赶往卫国,亲自将公羊贺斩于尚未造好的刺史府前,还将他的头颅挂在卫王都的城墙上,以此向卫地百姓谢罪如今卫百姓视世子誉如再生父母,卫国亡国不过半年,卫地百姓皆心甘情愿归附陈国,贤德二字,世子如何当不得”
文士哧道“不过借刀杀人罢了。先借公羊贺的手,做尽一切自己想做却不能做之事,回头再将其杀掉,天下人还感恩戴德,好一个贤德世子。”
白衣青年几个朋友一同拍案而起“你”掌柜一看情形不对,赶紧过来劝架“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君玮夹了筷子咸菜到我碗里“说说你的想法”
我想了想,觉得没什么想法,只是对卫王室还有所谓忠良这件事情颇感惊奇。
君玮看了眼蹲在凳子上的百里瑨,又看我一眼,张了张口,大约觉得有些事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挣扎半天,只得埋头喝稀饭。我猜想他是担心我还记着自己是卫国的公主,把苏誉看成敌人,为国报仇去刺杀他什么的。但我着实没有这个想法,觉得要让他安心,将咸菜里的萝卜丝挑出来道“要我是苏誉,估计也得这么做,乱世里的圣明君王本就要狮子的凶狠狐狸的狡诈,贤德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哪里要你真正的贤德,看上去贤德就很可以了。”
百里瑨不知什么时候将腿放下去,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插话道“照你这么说,苏誉搞这么多出来就只是为了在外头树立一个他很贤德的形象”
我无语道“要真是这样,他就不是贤德,是闲得慌了。公羊贺不是把卫室遗臣该杀的都杀完了么此后卫国再无复国希望,可喜可贺。公羊贺不是还把部分陈国人迁到沥燕两城了么这些人平时种种田,卫国闹乱子了还能组织起来帮忙镇压镇压,省了大批从陈国调过来的驻军和军费”
百里瑨出现茫然表情。我想必须得出现一个例子来佐证我的阐述,方便他理解,想了半天,道“好比你们家要去外国开个青楼,带很多姑娘过去,但这个国家律法规定只有逢年过节才允许青楼营业,那你们家平时要养这些姑娘肯定特别不容易吧要是给她们分点儿田,让她们平时务务农什么的,自给自足,压力是不是就小很多了”
百里瑨抓抓头“可如果这个国家只有逢年过节才允许青楼开门做生意的话,那我们家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去那里开青楼啊。”
我觉得真是无法和他沟通。
而此时,中年文士似乎已被掌柜劝到别处,隔壁桌忽然传来一声叹息,不知道那句话从何开始,我们只听到后半句“卫国亡得着实是个笑话,只可惜了殉国的文昌公主,说是那公主自小从师于当世的圣人慧一先生,是慧一先生唯一一个关门女弟子,才貌双全,有闭月羞花的倾国之姿,又有大智慧,早在十六岁时,就有许多诸侯的公子向卫公求亲”
又有人说“在下曾听闻世子誉二十二岁生辰时,也得到过文昌公主的一副画像,看了却说了句奇怪的话,唔,这是叶蓁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虽是宫廷秘闻,不知到底可不可信,不过,传说中文昌公主既是这样的品貌端然,沉鱼落雁,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世子他”
君玮问我“你抖什么”
我端起碗打了个哆嗦“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全身起了好多层鸡皮疙瘩没事儿,吃饭吃饭。”
君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风月这段说完了,开说诸侯纷争天下大乱了,你别出声,我再听一会儿。”
我说“”
君玮道“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天下大乱,匹夫有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