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子领着雨平进了柞树从子和她爹老栓一起挨着棵的放蚕种,小雨平自己四处跑着摘野樱桃和甜草汁子吃。俊子看看满山的乡亲们乐呵呵的放着蚕种,心里有些担心:年年放蚕种,年年遭虫灾、雹子,近几年逃过灾难的蚕儿们还要能躲过人灾:烧杀抢掠的日本鬼子。
近晌午了,满山的人声渐渐静了些,各家都坐下来从篓子里拿出带着的饭,歇息着吃晌饭了。小雨平吃完掺着山茉揸野菜的苞米面饼子,仰起头抱住俊子的腿撒娇的嚷着:“妈,我要喝水。”俊子把手里的一小块熟地瓜放进嘴里,起身扯着雨平的小手,娘儿俩往山腰那眼渗水湾走过去。
麦山夼人上山干活从来不用带水,四周山上和河边有许多清澈见底、边上长着岌岌草的甜渗水湾。
小雨平放开他妈的手,自各扭着小身子跑到渗水湾跟前,先学着他妈平时来喝水那样,拔出几片岌岌草挤几滴白汁滴在水面上,看着那草汁很快地向四周散着,小雨平知道这水今天没有被长虫和山疥巴子们糟蹋过,他伏下小身子两腿跪地小手撑着地,把小嘴伸进水里吸吮着,好一会儿,他从水面上抬起小脸舒坦的长喘了一口气。俊子看着雨平沾着水珠的笑脸心里一动:这孩子长的越来越像他爹吉顺,连这喝完水长喘一口气的神气都和他爹一模一样。
小雨平用袄袖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等俊子也喝完水,他眨着大眼睛问道:“妈,为什么大家喝山上渗水湾的水都要跪着喝,不用手捧也不用瓢舀啊?”俊子蹲下身给雨平擦着小脸上的汗:“这也是老辈子传下的习惯,村西你运子太婆说过一回,她说呀,这草啊树啊山泉都是有灵性的,谁敬他们,他们会保佑谁祖祖辈辈得他们的好处,谁毁他们,糟践他们,最后谁的子孙会受到惩罚的。要想庄稼收成好,离不开水和山的护佑。所以咱们庄稼人上山喝山泉水都是先膝盖或是双手落地。”
一阵山风吹来,渗水湾的水面上起了些波纹,小小波纹一层一层的从中心荡开,向边沿扩散,小雨平看看清清的水底躺着些小石子,他淘气的从衣兜里掏出了几粒刚摘下的野樱桃,慢慢的把它们放到水面上,红红的野樱桃果子在水里打着旋漂着,俊子笑着抱起雨平在他那小脸上亲了一下:“儿子,该回树丛子干活了,得赶着把蚕筐里的蚕种挪完。”雨平恋恋不舍的从妈妈的肩膀上探头看着渗水湾:绿绿的岌岌草间,一湾碧水上漂着几粒红果子,这情景在孩子小小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总算风调雨顺老天给脸,到了八月份收第三岔蚕茧的季节,家家忙活着收蚕茧,村里天天有蚕茧贩子来收蚕茧。麦山夼大部分人家都是在交了租子后自己煮蚕茧缫丝,为的是缫下精丝卖个好价钱,还能留下蚕蛹洒上粗盐粒子腌了,切上些青萝卜条添进去当下饭的好菜给大人孩子补补身子。
一清早,玉风和秋叶就端上盆热气腾腾的泡蚕茧来俊子家做伴缫丝,老栓和俊子早在院子墙上挂上蚕茧,一根一根的扯着蚕丝绕成团。
几个人拉着呱手里飞快的缫着蚕丝,滚热的蚕茧水把她们的手泡的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