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内海君刚才所说的话来看,我认为这个想象非常具有合理性。”
北原在面孔前面挥挥手。
“这是想太多了。老师啊,案件搜查并不是这么回事。只凭胡思乱想就指望得出成败,这未免也想得太美了。”
“我们没人打算只凭胡思乱想得出结论。想要分析某种现象的话,就必须寻找所有的可能性。换言之,当有人提出某个意见时,首先必须要尊重它。就连检验都不检验,只因为它与自己的想法感觉不合就否定他人意见,这是缺乏上进心的懒人所为。”
“懒人?”北原瞪向物理学者。
“是的,懒人。聆听他人意见,不断确认自己的做法想法是否正确,这是一桩非常费心费力的事情。与此相比,不听别人的意见,只固执于自己的想法就要轻松得多。只求轻松的人就叫懒人,不是吗?”
北原咬紧嘴唇,握紧了右拳。他满心都是想朝着汤川那端正的脸上揍一拳的冲动。
“汤川老师。”这时内海薰发话了,“有办法验证糙薙先生的推论的正确与否吗?”
汤川点头。
“首先我想听听当事人们的说法。话虽如此,其中一人已经死了,所以也只能去问另一人而已。”
北原深吸一口气,不由自主地鼓起了鼻翼:“您说您想和加山谈谈?”
“是的。”
“这怎么成!”北原一口咬定,“你只是和案件无关的一般老百姓。只是一个学者。怎么能让这种人去见嫌疑犯。”
“可是想要解开幻听之谜的话……”
“没必要。”北原故意铿锵作响地站起身来,“虽然我不知道你和糙薙至今为止得出了多少成果,总之不要连我们的案件都插手。加山一案已经结了,你就别再多此一举。”然后他又俯视着内海薰说道:“你去跟糙薙说,叫他少得寸进尺。”
“糙薙先生绝非抱着这种想法……”
“烦死了,别来管我。”北原大步穿过研究室,握住了门把。
“你想走的话请便,不过我有言在先。”身后传来了汤川的声音,“这次因为是糙薙拜托我,我才会又来帮忙搜查。其实我根本不想扯上这种事。你要结束搜查的话,我也会抽身不管。因为不管案件的真相得不得到澄明,我比你更无所谓。你想清楚这点再决定比较好——是要和以前一样固执己见?还是聆听他人意见,挑战新的事物?”
北原依旧握紧着门把手转过身去。视线里面满是憎恶。
可是物理学者似乎丝毫不为所动,扶正了眼镜。
“糙薙会尊重我这个外行人的意见。还会聆听身为女性的后辈刑警的声音。你办不到和他同样的事情吗?”
北原咬紧了牙关。握着门把的手因为愤怒而开始发抖。
5
听说面谈者是名物理学者之后,加山浮现了迷茫的表情。北原心想也是。考虑到现在的情况,和加山谈话的人也应该是心理学家或者精神科医生才对。
面谈决定使用警察局里的小会议室。只有北原和内海薰同时在场。虽然已经向上司们进行了说明,但这毕竟只是一场非正式的面谈。
“那声音听起来怎么样?”汤川开始提问,“听说是低沉的男声,那么大概可以听得多清楚?有没有过听不清的情况?”
“一直都听得非常清楚。”加山答道,“就是因此,听见幻听的时候就完全听不见其他人的说话声。不管边上有多吵,还是可以听得到幻听。”
“您有试过耳塞吗?”
“试过,可是没有效果,于是立刻就放弃了。”
“完全没有效果吗?”
“是的。”
“听说幻听主要是在公司里的时候听见。现在还会听到吗?”
“不,自从被捕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了。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说到这里,加山稍稍放缓了表情。他之前恐怕真的很痛苦。
“听见幻听的时候,您边上有人吗?”
“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在我还没注意到那是幻听的时候,每次都会回首四顾,基本上周围都是空无一人。”
“您有和谁谈过幻听的事情吗?”
加山神情苦涩地摇摇头:
“没有。要是早点看医生的话就好了。”
“您有听说过其他因幻听而苦恼的人吗?”
汤川的这个问题令加山意外地眨了眨眼:“有这样的传言吗?”
可是汤川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还不知道。所以我才向您确认——您有听说过吗?”
“至少我没听说过。”
“那么您认为您的幻听是出于什么原因?”
加山神色认真地沉默半晌之后,缓缓开口:
“我想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太过脆弱了。虽然有了点小成绩开始得意忘形,但是被指名为项目负责人之后我确实感觉到了压力。一直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做好。我本以为自己是坚强的人,结果却只不过是自恃甚高而已,现在真的感到非常非常惭愧。”
“换言之,您认为是精神方面的原因?”
“可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加山垂下眼帘。
面谈结束之后,加山被送回了拘留所。北原他们还是留在小会议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