鬟们如同陡然被拔去了舌头般安静,第二天房妈妈又送来了一把戒尺,女孩们更是加倍勤快利索,几个平日和明兰打闹惯,常委屈着一张脸进出,明兰也不去安慰,只把写好暮苍斋工作行为规范发下去,采取层级制让大丫鬟传达小丫鬟,每天抽出些空让小丫鬟以讨论形式分小组学习文件精神,半个月由翠微主持试行期总结汇报,互相督促互相鼓励,共建美好和谐暮苍斋。
也是那天,被盛老太太骂了一顿后,房妈妈就来传话说让明兰自己在暮苍斋吃饭,除了早上请安,其他时间让她好好整理屋子,明兰立刻苦大仇深起来,堪堪挨了半个多月,趁一个天光晴好上午,便揣着个小包包溜进了暮仓斋,对着板着脸盛老太太狠命讨好了一番,在老祖母身上磨磨蹭蹭了好半天,又是捏肩捶腿,又是端茶递水,团团忙碌十分谄媚,盛老太太渐渐端不住了,怀里揣着个撒娇小孙女也不推出去,只一张脸还冷着。
明兰一看情况好转,连忙拿出贡品,秀致可爱小脸一副谄笑,把东西敬上“呵呵,祖母您瞧,这是孙女给您做暖帽,细棉布里衬,烧毛绒做的昭君式,您带带看”
盛老太太一眼看去,只见那暖帽做小巧轻便,鲜亮姜黄色镶一指宽玄色边,上头用满地绣和铺绒缀出淡雅寿纹,老太太看着心里便喜欢,她还没说话,房妈妈已经哎哟哟起来,满口夸道“到底是六姑娘,知道这雪一消,老太太就不耐烦带那里外烧毛大暖帽子,便送来这个小巧,瞧瞧这针脚细密,这花儿绣,便是那天衣阁出的也没这般好,来来来,老太太您试试”
说着便接过那暖帽,自发给盛老太太额头上试了起来,只见两边顺着颅形慢慢朝后脑服帖开去,后头珍珠锁扣一合,竟然刚刚好,盛老太太伸手一摸,只觉得触手绒软温厚,觉得十分舒服妥帖,看了一眼犹自一脸忐忑明兰,只会抱着自己胳膊讨好傻笑,便心里一阵柔软,只听着房妈妈还在那里夸“要说老太太没白疼六姑娘一场,瞧这做的,竟这般合贴,姑娘到底是大了,活计愈发出色了。”
明兰忙谦虚,一脸狗腿道“哪里,哪里,主要是祖母头长得好。”
盛老太太一个没撑住,当即笑了出来,一把搂过小明兰,抱在怀里狠狠拍了两下,嘴里骂道“你个没出息的”明兰立刻牛皮糖般粘了上去,搂着祖母脖子一阵撒娇。
房妈妈松了口气,这半个月盛老太太面孔着实难看,弄她也是异常憋气,看着炕上盛老太太细细问着明兰这半个月吃睡如何,房妈妈轻轻退下,赶紧吩咐厨房加几个明兰爱吃菜,想着这几天盛老太太一个人吃饭,也没吃下多少东西。
寿安堂涛声依旧了,生活回复原状。
明兰又去找长柏哥哥,他如今正紧锣密鼓备考春闱,只晚饭前有些空,明兰算着时辰赶早去等他,一进院门便由长柏屋里大丫鬟羊毫领进去坐着,然后看茶上点心,几个丫鬟进进出出竟然毫无声响,明兰想着这一路进院来,竟没看见一个漂亮,不要说比若眉和可儿美貌,便是碧丝绿枝水平也不多见,明兰再一次感叹自己这位大哥真是个妙人。
明兰还记得几年前那回挑人时,长柏哥哥第一个挑,他一不挑才二不挑貌,只捡了几个老实巴交,王氏很郁卒,觉得儿子大了屋里得放人,非要挑几个标致,长柏哥哥便说才貌出众女子大都眼高心高,容易惹事端,闹他读书也不得安静,坚决不要;王氏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有些话说不出口儿子呀,这些女孩子就是让你闹,十几岁少年郎要那么安静干嘛呀还含蓄隐晦解释一番关于通房涵义。
长柏想了想,同意母亲建议,但回头就请刘昆家的出面,对着一众丫鬟说了句话,王氏听了,据说当时脸色变得好像绿豆沙。
盛府接连两代女主人在对待通房问题上都大同小异,当年作为侯府大小姐的盛老太太一进门就把盛老太爷的通房丫头统统disose了,无人敢说她;后来王氏进门,有样学样地把盛紘的通房也一股脑儿送嫁配人了,盛老太太默许。于是,长柏让刘妈妈去说盛家家风,通房抬不抬姨娘,将来好坏全凭以后的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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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再度吐血。废话,不指着生孩子抬姨娘,谁愿做通房做到老呀看着儿子皱眉瞪眼时酷似老爹的模样,王氏又反驳不出来,真真咬碎一口银牙。
女孩子们很抑郁,后来服侍长柏久了,更知道这位少爷年纪虽小,但性情端凝稳重,说一不二,生平最恨不守规矩妖娆做作,明兰严重怀疑这是林姨娘给长柏留下的童年阴影。
这样一来,那些水蛇腰桃花脸的小丫鬟们爬少爷床的热情大大减低,长柏小院里十分和谐安宁,主仆上下一致沉默安静,只闻得鸡鸣狗吠之声,有几次丹橘替明兰送东西过去,一进院子都是静悄悄,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以上情报由小桃,心理活动由明兰补齐。
还有更绝,长柏给院里丫鬟分别起名为羊毫,狼毫,紫毫,鸡毫,猪毫,兼豪其中王氏送来一个最漂亮女孩,给起名为鼠须
知道这些后,小桃很诚恳对明兰道“姑娘,谢谢您。”
正胡思乱想中,长柏下学回来了,一眼看见明兰坐着,开口便是“六妹妹来了上回给你的卫夫人听涛帖临完了么”
明兰一张笑脸呆在当中“呃还没完,还差一些。”
长柏坐到明兰对面,连茶也不喝一口,便噼里啪啦对明兰数落起来“业精于勤而荒于嬉,妹妹搬离了寿安堂也不能怠了,虽说是女儿家,但一手字还是要练出来,没得以后一出手便叫人笑话了”还有什么读书是为了明理,如果不懂礼数便近乎蛮愚了,滔滔不绝,没完没了。
明兰很抑郁,她也不明白,这位寡言少语兄长平常一天说不上三句话,也没见他数落墨兰和如兰,可一教训起自己来就长篇大论,上次银杏的事就被足足数落了半个时辰,还不能回嘴,一回嘴被数落更多,只得耷拉着耳朵老实听着,一旁小桃十分没义气地偷笑。
好容易等长柏说得告一个段落,喝了几口茶润润嗓子,才问“六妹妹来干什么”
明兰腹诽着你终于想起问这个了,便嘟着嘴叫小桃把东西递上来是一双新制棉鞋“喏,好容易赶出来,鞋底我加厚了半寸,便是京城下雨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