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今年第一波寒流来袭的星期一。你的声音非常微弱,在我们这间白色的房间里,时间的流动似乎变得相当缓慢。
「我,洗手,间。」
你坐在看护专用床的上面,扭曲着身体,坐在床边椅子上的我赶紧站了起来。
「等等。」
即使娇小如你,人类的体重还是相当重的。虽然不至于伤到腰,但却会让肌肉酸痛不堪,于是我使用从看护书籍上学来将躺在床上的人抱起来的方法——首先抱住对方,接着将两首交握在对方腰后,之后让双方身体紧密贴合,就这样翻转起身。
「对,不,起。」
你向我道歉,声音仿佛从腹部漏出来一样无力。我们两人就这样并肩侧坐在床上,过没多久,我以开朗的音调回答道:
「别在意,你很轻的。」
这时我讲话的速度,已经变得和你差不多缓慢了,因为你在不了解话中含意时便会从我的表情上解读,所以我也不能露出严肃或悲伤地面容。你的左脚已经几乎完全不听使唤,所以我必须将身体靠在你的右侧腋下,支撑你起身。平常都是靠这样扶你起床的,但今天我运用腰力试了两、三次,却还是无法成功,你拍了拍本应还能活动的右脚大叫道:
「太一,我,最后的,脚,不行,了!」
坐在我身边的你,露出充满绝望的表情。你的眼睛陷入无止尽的黑暗深渊,表面溢出湿润的泪水,震慑人心的恐惧,就在你泪湿的眼眸下方浮游。
我马上抱紧你。
「不要紧,不要紧。」
在最后的这一个月里,这句话我到底重复说了多少次呢?负责看护的我,必须早你一步镇定下来才行。你依然哭泣着,于是我伸出手抚摸你的头。过了半晌,你终于稳定下来了,我双膝跪在床上,对你说道:
「我背你吧。」
两脚瘫软无力的你,像要倒下般地猛然趴在我背上,我颤抖着大腿站了起来,一路背着你走到洗手间。身后的你,泪水沾湿了我的后颈。进了洗手间后,我扶着你、让你坐在马桶上,接着便走到外面,将门关上。一阵零零落落的水声之后,冲水马桶的瀑布奔流而出,你的声音越过薄薄的墙壁,传了过来:
「我,脚也,动不了,了。总有一天,我会连,尿尿,都,没办法,自己擦干,吧。」
我慢慢地用爽朗的音调回答你:
「不要紧,我帮你擦就好了。」
「谢谢你,不过,已经不行了。我要去医院。」
这是你第一次开口说想去医院。一旦住院,就再也无法回到外面的世界了——所以你很讨厌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