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糕饼铺的包子皮很薄,红豆馅隐约可见。不过,唯独满月包子里是白馅,看起来浑圆雪白,老夫人觉得挺有意思。」
于是,这成为她每月一次的享受。
「近几个月,她连包子的边角都咬不动。即使切细送进口中,她也无法吞咽。」
多岛屋老板娘的眼眶再度泛泪。
「阿梅夫人……不,老夫人……方便让我见她一面吗?」
「好的,请。」
「纵然搁下病弱的身躯,只剩下灵魂,恐怕她也想前往三岛屋,道出自己和怀念的家人,及美仙屋遭遇的不幸吧。」
详情我们也不清楚――老板娘解释道。
「老夫人应该是我外姑婆的表妹,算是远房亲戚,我们不好细问。」
不过,阿梅辗转寄住,最后来到多岛屋,在生命的油灯即将耗尽时,渴望一吐心中的悲苦,于是选中三岛屋。
在多岛屋老板娘的陪同下,阿近靠近病人枕畔。勘一表示不便在场,富次郎也说在一旁观看即可。
「阿近,这是妳的职责。」
阿梅的寝室位于多岛屋的里间。那是六张榻榻米大,宁静的小房间,只有中央铺着床垫,没有大型家具和生活用品,但摆着火盆和香炉。温暖的空气中,微微飘荡一股梅香。
「老夫人喜欢焚烧梅香。」
阿梅仰躺在床上,棉被完全贴平,几乎毫无隆起,可见她就是这般消瘦
她梳开的头发,大半都是银丝,发量稀少。枕在白色圆筒枕上的脑袋显得十分娇小,脸也很小。眼窝凹陷,眉毛稀疏,皮肤干瘪。皱巴巴的嘴唇微张,发出「呼噜、呼噜」声。
跟在「黑白之间」的模样截然不同,阿近仍一眼认出。
阿近在枕畔坐下,微微前倾,低喃般轻声叫唤「阿梅女士」。
「我从神田的三岛屋来拜访。我是之前和您见过面的阿近。」
当时很感谢您――
「由于店主伊兵卫的特殊嗜好,持续至今的奇异百物语,承蒙您的莅临。没能好好款待,在抱歉。」
那天,「黑白之间」插着红叶和胡枝子花,并装饰有风格特殊的秋刀鱼水墨画挂轴。
「那是绘着两尾秋刀鱼的画,阿梅女士,当时,您认为画的是秋刀鱼,及从牠身体脱离的灵魂吧。」
阿梅以秋刀鱼为喻,道出自身的故事――我也是灵魂脱离躯体,前来说故事。,所以,阿梅消失后,秋刀鱼的画恢复成一尾。
「美仙屋的『仓库大人』故事,我已确实听闻。」
呼噜呼噜,传来老婆婆的呼吸声。
「我和您有同感。从感情融洽的三姊妹中挑选一人带走的仓库大人,实在太残忍。交换条件是保护美山屋远离灾祸,若说这是一种保护,未免太坏心。」
留下的人为逃过一劫庆幸的同时,也深深内疚。
「阿梅女士,或许如您所言,仓库大人欺骗美仙屋,甚至下了诅咒。您会感到悲伤、愤怒,想大声说出心中的看法,也是理所当然。非常感谢您莅临三岛屋,一吐胸臆。」
阿梅停止呼气,干瘪的眼皮发颤,两鬓频频跳动。
她睁开眼。
那幕景象,宛如干旱的地面涌出清水。湿润的眼瞳。老婆婆的脸上,惟有双眸散发女孩般的光辉。
阿梅的时间确实已停止。那澄澈的目光即是证明。
阿梅望向阿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