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实际上,这位年轻的天子,皮相并不如人们心中想的那样凶神恶煞,恰恰相反,他有一张极其俊美,几乎不似人间颜色的美好面庞。
贺钧进门的时候,便看到一袭黑衣的当朝天子正握着笔,端坐在书案旁。
他抿着唇,脊背笔挺,一笔一划的写什么,明明是风沙甚嚣的苦寒之地,竟硬生生给他坐出了秀丽水乡的味道。
而这点来之不易的平和意味,也如风一样,一点点软化掉他身上挥之不去的凶戾。
这时候的楚珩,看起来是异常无害的,甚至从他冰冷淡漠的线条中,可以意外的让人窥见一丝柔软。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真的是无害之人了,亦君亦友这么多年,贺钧对他的了解不说十分,六分是有的。
他自然知道,陛下这种猛兽学习乖宝宝做作业的行为,不过是受到顾相当年的一点影响。
而对于这点微弱又稀薄的,能够让他想起珍重之人的事,他也总愿意去尝试一下,尽管如今已经没有人再监督他,看他的字写的好不好。
每当这时候,他看起来总是非常好说话的样子,但贺钧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扰他。
猛兽既然愿意为自己套上层枷锁,就不会愿意有人去破坏的。
贺钧便不再说话,而是极有眼色的后退一点,去看始终垂着眸,一笔一划习着字的陛下。
不用看,贺钧都知道,那一定是顾相的字。
陛下锋芒太盛,而顾相温和,陛下遭先帝不喜,只有当年的顾相,会摸摸他的头,告诉他:阿珩这样就很好。
而在顾相眼里无所不好的阿珩,现如今,却要靠着一遍遍临摹他留下的温和字迹,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能疯。
贺钧忍不住低低叹一口气。
他去看案前的楚珩,看他的动作一丝不苟,认真而小心。
只是中间不知道遇到了什么意外,让他冰冷的面容绷一下,竟难得透露出一种无措而乖巧的味道。
贺钧摩挲一下手指,心里一瞬间好奇起来,顿一下,忍不住走近悄悄看一眼,才发现是他力道没控制好,大了点,几乎把纸写破了。
贺将军忍了忍,垂下头,没敢发表什么意见,就见沉默的陛下已经自己搁下了笔。
他抬头看过来,是一双冷冷的深灰色眸子,冰霜质感,无波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