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住脚步,李淳风拱手道:“在下姓李,是城北随意楼的主人。”
这句话一出,围观人中骚动更大。坊间传言多喜加油添醋,都说“随意楼的李先生”是个异人,为勋卫府谢将军续命、替旧城祛鬼之类故事被传得沸沸扬扬,只不知道原来就是眼前这位模样懒散的斯文男子。女人张着口,发了半天怔,等她醒悟过来三人早去得远了,连背影也看不见。
尉迟方憋了一肚子话,在看见和尚吃饭之后全咽了回去。这僧人先是双手合十,念了一段不知什么经卷,宝相庄严,神情肃穆。校尉本已拿起筷子,此刻只好放下。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僧人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起了碗,转瞬碗中便空了。等到尉迟方一杯酒下肚,那边早添了三次,当真是风卷残云不足形容其速,狼吞虎咽不足形容其态,不禁看得目瞪口呆。
总算五碗毕,和尚将碗筷一放,低眉垂目,又恢复了先前老实模样。张口结舌之余,尉迟方脱口道:“好大饭量!”
“五谷轮回,万物化生;是为无用,方见有恒。”
“……什么?”
一句也听不懂,尉迟方不禁挠头,一旁的李淳风哈哈大笑起来。
“大和尚,莫忙着超度你肚里的米饭了。喂,跟人私奔的滋味如何?”
抬起眼,和尚认真诚恳答道:“我自为我,他自为他。任他恼我,我不恼他。”
“哈哈,当年天竺有高僧,人道他与女子私通,他一言不发。大和尚的修为,庶几近之。”
听到天竺二字,僧人眼中突然现出向往之色。尉迟方看了看两人,好奇道:“李兄,你认识他?”
“我倒宁愿不认识这麻烦和尚。”伸手一摆,道:“慈恩寺的玄奘法师,尉迟听说过吗?”
“玄奘①?”尉迟方眼前一亮,道:“前些日子有个和尚上书朝廷请求去天竺的,便是你?”
和尚点了点头,合十道:“阿弥陀佛,正是贫僧。”
“原来是你!”校尉有点好奇地望着眼前人,“不过我曾听说,玄奘法师是名高僧,辩才绝顶。为何你方才……”
“辩之无益,不如不辩。”
“哪里是无益,分明要拉我下水。”李淳风笑吟吟接道:“让哑巴头陀叫我替你打这官司,倒真是好算盘。”
神色不变,僧人低颂佛号:“有劳施主。”
“罢了,在和尚手中吃亏,权当积福。不过,你为什么会被那女子缠上?”
当天玄奘出寺化缘,行到桥头,见一年少女子抱着一只蓝布包裹慌慌张张跑来,不由分说将包裹交给他,说是托他照管一刻便回,结果等了半天,那女子一去不回,却等到了那中年女人。他说到此,尉迟方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李淳风道:“你怎知那包裹中是石头?”
“猜的。”
“什么?!”尉迟方几乎要跳起,“胡乱猜测也敢与人打赌?”
“怕什么,”酒肆主人懒洋洋道,“若输了,又不是我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