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又无人看见,蒙着脸不气闷吗?”
校尉气呼呼地将头巾又覆了上去:“在下可比不得李兄……”
“明白明白。头回做贼,难免心虚吗。”
无可奈何地摇头,尉迟方道:“你倒像做惯了的……”
“过奖,略窥门径而已。”酒肆主人索性舒舒服服斜靠在大石上,一面往嘴里塞了一颗花生,一面含糊说道:“放心,现在晚课刚结束,还不会有什么动静。”
“那你怎知今天会有动静?”
“不知。不过守个几天,多少总能看出些端倪。”
“还要几天?!”
这句是脱口叫出来的。李淳风叹了口气:“若想被人发觉,不妨再大声些。”
校尉连忙捂住嘴,压低了声音道:“李兄该不会想在这里一直守下去吧?”
“很难说,只不过,既然线索都指向这慈恩寺,碰碰运气也是顺理成章啊。”
“我倒觉得那元觉和尚很是可疑。”
“哦?”
见对方神色认真了起来,尉迟方不禁得意,道:“你想,他一口咬定净修是摔死,又百般阻挠,不愿我们上塔。说不定他就是那冯嬷的奸夫,两人借这塔顶幽会,却被净修和尚撞见,于是杀人灭口;冯嬷事后又因为恐惧愧疚自杀,这么一来,两起案子都说得通了。”
摇了摇头,李淳风道:“乍一看尸首模样,多数人都会以为是摔死,惶急之下错认很正常;那外人不得上塔的规矩原先便有,也不是他定下的。元觉是僧值,由他维护寺规正是分内之事,算不上疑点。最关键的地方在于:他与冯嬷年貌不当,看他模样,也不过三十多岁,冯却已四十有余。”
校尉闻言颇不服气,道:“岂不闻僧是色中饿鬼?年龄大些,说不定还方便勾搭。”
“嗯。尉迟不妨将此高论说与玄奘听,看他如何答你。”
“这……”一想起玄奘和尚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尉迟方头皮便有些发麻。再看对方双目在夜色中熠熠闪烁,分明有忍住的笑意,顿时明白李淳风是在调侃自己,不禁微怒道:“喂,我可是在正经讨论案情!”
“哎呀,难道我说的便不正经了?”酒肆主人漫不经心坐起身来,面容忽地一肃:“快看。”
已是二更时分,方才人影来往的僧房只剩了一片寂静。薄云遮月,半明半暗之中有一条人影,鬼鬼祟祟地走近宝塔。看身形,正像那位僧值元觉。
“运气不错。”李淳风低语一声,和方才的懒散态度已判若两人。尉迟方也大为兴奋,道:“怎么办?”
摇手示意静观其变。过了片刻,人影已没入塔中。再等些时候,从塔顶透出微弱光线,似乎有人在那里点燃了蜡烛。暗淡光线在塔中忽隐忽现,忽左忽右,仿佛那人正在寻找什么,偶尔能看到清晰人影。突然,人影一晃,烛光也随之熄灭了。
“不好!”李淳风大呼一声,人也随即从隐蔽处冲了出来,尉迟方紧紧跟随。塔门果然是开的,李淳风直冲进去,一路当先奔上顶层,将到楼梯口的时候燃着了手中的引火木,随即便看到眼前一副骇人景象:塔顶角落里,躺着一名灰袍僧人,头颅几乎被砸得稀烂,半边眼珠掉了出来,耷拉在眼眶边缘。从残存的相貌上依稀可辨,正是元觉僧。一截蜡烛摔了出去,掉落在他的脚边。
几乎同时,塔外传来嘈杂声响。从窗口向下望去,有十几名僧人手持禅杖、扫帚等物赶了过来,纷乱中只听人叫嚷“有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