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并未射出去。”
“什……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为何,不过我一箭射出,它便弹回来了……”
“啊?那,那……”
尉迟方急忙低头,看那只雁身上插着的果然并非官中所造白翎箭,而是民间常用的黑羽短箭。
“那两人说得没错。”酒肆主人眨了眨眼,状甚无辜地说道,“是你抢了他们猎物。”
一时间二人大眼瞪小眼,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当真流年不利!”尉迟方心疼地打量着自己那匹马,道:“什么人设了这么大的陷坑,害它跛了腿。”
确实,就在两人追逐猎物进入山中之后,尉迟方的马匹突然落入一个捕猎用的陷坑之中,跌坏了腿。两个人此刻围着伤马,正在大动脑筋。
“对了,李兄你不是会医术吗?”
“在下是医人的,可不管医马。”
虽然答得没好气,李淳风还是认真瞧了瞧,尔后返身到石壁上,采了几株药草,嚼碎之后敷在那匹马的后腿之上,又找来两根树枝,撕下衣上布条缠裹起来,固定伤处。
“先这样吧,好在还有乌夜蹄。”他翻身上马,又将校尉也拉了上来,一手牵着那匹跛马,缓缓向前走去。天色渐渐漆黑,从进山至今已走了三个时辰,此刻想要回去,又是这样的速度,只怕要到天亮。
“不如找个地方暂时投宿?”
“看运气吧。一刻之间若找不到避雨的地方,你我就要变成落汤鸡了。”
校尉这才注意到天色已变得极为沉暗,墨黑的乌云遮住了星月。空气中隐隐传来泥土的腥气,一场大雨正在山中酝酿。此刻决不能走回头路,因为来路之上并无人家,只得继续向前碰碰运气。好在刚出山坳不久,便看见一处亮着灯火的大宅,孤零零地坐落山中。与此同时,瓢泼大雨已经倾泻下来。两人顾不得许多,连忙催马来到宅门前。片刻工夫衣裳均已湿透,甚是狼狈。跳下马来,尉迟方直奔宅门,刚要拍门,却被李淳风拉住了。
“稍待。”
定睛看去,大门竟然是生铁铸成的,黑沉沉的没有任何装饰。门口挂着一双白灯笼,上头用黑墨写着“怀”字,在风雨中飘摇不定。门上有一个乌黑的手印,比普通人手掌大了一倍,内中杳无人声,看起来相当诡异。
“奇怪,这山中怎会有这样孤零零的庄子?”
“嗨,管它,进去再说。”
上前叩动门环,敲了半晌却没有应声。暴雨倾盆,满世界都是雨水的声响。尉迟方正要张口叫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先探出来的是一个白纸灯笼,尔后,摇曳不定的光线下出现了一张老人的脸。尉迟方陡然吃了一惊:那人白发凌乱,只有一只左眼,整张脸上全是烧伤的疤痕,看不到一处完好皮肤,在灯光下显得分外可怕。
但此刻也容不得多想,他当下拱手道:“过往客人迷了路,想要借宿一晚,还请老人家行个方便。”
老人看了看两人,一言不发。砰的一声,门又关得严丝合缝。尉迟方不禁瞠目结舌。唐风浑朴,留宿客人往往视为理所当然,断无不容之理,老人的态度甚为失礼。正踌躇间,门却再次打开。老人指了指手中灯笼,打了个“跟我来”的手势,便径直往里去了。
暗淡的灯笼光在前头摇晃着,穿行在回廊之下,曲曲折折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庄中地盘竟是出乎意料地宽广。天色已晚,偌大的地方并无一丝灯火,四周什么也看不见。
老人脚步甚为迟缓,有一条腿是跛的,竟然是个残废的哑巴,两人只得跟在他身后慢慢行走。终于,他停在一处偏房前,依旧一言不发。校尉推门走进去,地方倒宽敞,也有一张竹榻,却积满灰尘,看起来已有很久没有用过。正要致谢,门却在身后猛然关上。尉迟方心中一惊,推门望时,灯笼已隐没在黑暗中,不见了老者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