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进屋的时候就发现,他们整个楼道里做饭都是在走廊上搭起的简易的炉灶。而上厕所只能到通道的两侧,一侧是男厕所,一侧是女厕所。从家里的东西来看,孟冬雪的家庭虽然不算是大富大贵的那种。但也不算清贫,父母都是工人,而工人在那个年代却是铁饭碗的职业,人人都想着要进工厂做工人。所以我猜测,孟冬雪从小到大,应该是没吃过什么苦头才对。
我在打量四周的时候,孟叔叔一直都坐在沙发上读者孟冬雪的信,脸上时而露出微笑。不难看出,这是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假如孟冬雪此番亲自回来的话,我想他一定会高兴得什么都忘了。看完信后,孟叔叔对我说。小伙子,你叫司徒山吗?
我赶紧正襟危坐,回答道是的。孟叔叔说,司徒这个姓,在我们本地不多见吧?我说是啊,根据家里人说。我的祖上在几百年前曾经在本地做官,是北方人,复姓司马。可后来告老还乡之后,就不再使用司马这样的官姓,就改姓司了。直到大概民国的时候,才又恢复了复姓。我笑了笑说,也许是我的祖宗搞错了,把司马当做司徒了,于是从我父亲那辈开始,就姓司徒了。
孟叔叔也笑了笑说,姓名就是个代号而已,没什么重要的。我看我女儿在信里提起,说你这次来专门是为了帮她照顾一下我,是这样吗?我赶紧站起身来说是的,孟冬雪对我们大家都很好,我们帮她做点事也是应该的,希望没给叔叔添麻烦。我看你们家也不怎么方便住人,就别操心我了,我自己到附近找地方住就行了。孟叔叔大概是因为我比较礼貌的关系,脸上也是笑容满面的,他对我道谢,说自己这病完全是愁出来的,身体其实并没什么病症,就是心里想不过。
我告诉孟叔叔,我知道小妹要上学,阿姨要上班,您成天在家里,心情又不好,我就来陪着您,给您做做饭。陪您说说话,下下棋,不管有什么烦心事,都暂且忘了吧。
那天下午,我跟孟叔叔聊了许多,他也打听了一下我的身世。也许是自卑和畏惧的关系,我并没有告诉他我的职业,也没有告诉他我是因为逃难才去了山村,因为我觉得这些事就算要说,也不该在当下。而孟叔叔给我的感觉和一般的工人还是有点区别,他不想是那种没有文化知识的人。谈吐各方面也都非常有分寸,看得出是个有学识的人。
到了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有人开门回来了,是孟冬雪的小妹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模样清秀可爱,和孟冬雪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家里来了陌生人,小妹妹就问孟叔叔我是谁,我抢先告诉她,我是你姐姐的朋友,到这里来看望你爸爸。我还带来了你姐姐的照片,就在那个信封里。
作为我这样的人来说,其实一生很难去刻意巴结谄媚另外的人,可是面对孟家的人,我却这么做了,还做的舒舒服服的。也许是当时心里一直有个想法。就是我和孟冬雪最终都会走到一起,我始终要面对这一家人,所以趁早打好群众基础才是关键的。
孟冬雪的小妹看了看姐姐的照片后,就只回房间关着门写作业去了。又过了一会儿,孟冬雪的妈妈也下班回家了。于是我不得不再次站起身来自我介绍一次,只不过和先前孟叔叔和孟小妹的反应不同。孟冬雪的妈妈并没有表现出那种高兴的样子,这样一个没生病的人反而流露出踌躇的神色,客套地跟我打了招呼后,就忙活着做饭去了。
我是个比较敏感的人,也非常精于察言观色,因为这有助于我的职业。可是面对孟冬雪妈妈的反应,我却有些忐忑,心想这是什么情况啊?难道是不欢迎我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铁道工人
虽然孟冬雪妈妈的态度引起了我的注意,但是孟叔叔和孟小妹却没有注意到她奇怪的反应。于是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就格外注意我的言行,我也变得拘谨了很多。吃过晚饭后,我就帮着孟冬雪妈妈在走廊上的洗手池里刷碗,两个并肩站立的人一言不发,感觉是很奇怪的。于是我开始找话题跟孟冬雪的妈妈聊。
我说孟冬雪在村子里的时候一直都是宣传队的活跃分子,很乐于助人,是个非常不错的小姑娘…可我这句话还没说完,孟冬雪的妈妈就打断了我的话,然后很客气地跟我说,小伙子。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为什么来我家,小雪爸爸还不知道,可是我知道。
被阿姨的这一番抢白,我突然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除了我的身世和职业之外,我实际上并未刻意隐瞒什么。那阿姨的这一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知道我是谁”?是知道我和孟冬雪的关系,还是知道我是个靠死人手艺生活的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