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师父”距离我三四米远,我都已经摆好架势准备开打的时候,突然从“师父”的嘴里,开始用那种语速很慢的声音说道:“山儿…山儿…”这种语气,就和当时师父快断气的时候,呼喊着我的名字的语调一模一样。
我心里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但人在剧烈的悲痛之下。竟然开始有些分不清虚幻和现实。听到这声呼喊之后,我再一次整个眼睛里都充满了泪水。那早已准备好的一掌,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出去了。
短短三四米的距离,“师父”跑的速度也并不慢,可我却在泪眼婆娑中,被迫去回想起自从拜师以来发生过的点点滴滴,中途有很长一段空白期,就是师父失联的那段日子,再见面的时候,竟然老了十多岁的感觉。这当中片段式的记忆在这三四米的距离里,突然放慢,无比清晰地出现在我脑子里。
于是我没有反抗,也没有挥出那一掌,甚至是有些接受般地,就让“师父”把我扑倒在地。我用双手撑着他的肩膀,把他用力往上推,不让他的脸离我太近,一边推。我一边伤心地大哭,这个过程我不记得持续了多长时间,但其中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我竟然是哭得连连抽噎。“师父”似乎是一直想要啃我的脸,却被我用手挡住了,他也没有非常用力,完全是我能够抵挡得住的力道,就在我哭了一阵之后,眼泪流出来眼睛突然变得清晰了,我再才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师父”的脸。
他脸色铁青,原本咧嘴露齿的笑容里,竟然开始冒出了两颗尖利的獠牙。牙齿是闭合的状态,喉咙里却发出“山儿…山儿…”的声音,眉毛变成了八字眉,眉心之间的皮肤因为表情的狰狞而褶在了一起,就在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和正常人的眼睛一样,有眼仁有眼白,可正常人的瞳孔是会因为光线的强弱而自动变大变小的,即便是死人的瞳孔发散,也会看到一个放大的瞳孔才对。
可眼前的“师父”,竟然在黑眼仁里,出现了许多个细小的、椭圆形的黑色瞳孔!而每一个黑色的瞳孔里,都倒映出他眼中看见的我,而那个在瞳孔里的我,脸上血管冒起,似乎是被人卡住了脖子,满脸涨得通红,好像就快要窒息一般!
于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用手撑住了“师父”的肩膀,竟然也只是我的幻觉,而真实的情况则是,我正死死地被“师父”掐住了脖子!他眼里那么多瞳孔,就好像汇聚成一个大鬼的众多个小鬼,都在齐刷刷地用眼睛看着我一样!
想到这里。顿时从尾椎骨顺着脊柱冒起来一股凉透心的感觉,这个感觉让我瞬间脑子就清醒了过来,顿时清醒的一刻,脖子上那种紧箍的窒息感迅速传来,我眼前一亮,这才发现原来我的双手才是垂放在身体的两侧。而“师父”那原本硬邦邦的手臂,正在死命的掐住了我的脖子,而“师父”的脸也在这一刻变得不再是我熟悉的师父,而是一个好像一幅画上被滴了一滴水,然后旋转了一把一样,整张脸虽然有鼻子有眼,可是却扭曲不堪,根本就不再是师父的模样!
大惊之下,我迅速地把脚在地上蹬着,想要借助这样的力量将身子往后蹭,每移动一分一毫,我脖子上的窒息感就轻松了分毫。与此同时。我将双手伸出抓住了“师父”掐住我脖子的手腕,他的手腕摸上去冰冰凉凉地,还硬邦邦又很光滑的感觉,很像是之前每破一个门,就能够找到的那段木根。
随着我不断往后蹭,很快我的头顶上就出现一种自己撞到硬物的感觉,好像在我头顶有一堵墙。由于“师父”的身子很轻,轻到我可以毫不费力地将身子转过来。于是我头抵着墙壁,小腿弯曲,将两只脚掌撑在地面,头和脚一起用力,一个翻身。就将自己的身体翻了一面。
于是现在的情况就变成,我在上,“师父”在下,他反而被我压在了身子底下,只不过他的手依旧掐着我的脖子,我的双手也依旧抓着他的手腕,即便我完全看不见自己的手。我的呼吸还是非常困难,但由于我转到上面之后,会稍微顺畅了一点。脚下有了借力点之后,我迅速将一只脚抬起踩在地上,身体呈一个单膝下跪的姿势,稍微稳了稳,有些头晕眼花地抵抗住那种缺氧的感觉,双手松开了抓住“师父”手腕的动作,然后脚下用力撑起,接着我的双掌并拢在一起,平平的两掌,用尽全力朝着地上的“师父”那张扭曲的脸打去。
这一下,几乎用劲了我仅存的最后一丝力量,而之所以微微身子撑起来,是为了那两掌打出去的时候,我还能够借助我自身重量往下压的力量。当我的手掌打到“师父”的脸上的时候,手掌底下开始冒出了阵阵黑色烟雾,就好像我用手掌堵住了某个正在冒黑烟的孔一样,而同时传来的,还有手心那非常烫手的灼热感。手掌按压的时候,就好像是按在了一块吸满了水的海绵上一样,随着身体的下压,手掌也越来越深地陷入到海绵当中。
黑色烟雾,灼热感。臭鸡蛋味,不断迎面朝我传来,伴随着的,还有耳边那凄厉的惨叫,分不清到底是男还是女,而周围那些一直在熙熙攘攘议论纷纷的声音。竟然在此刻开始惊呼起来,就好像马戏团里,杂技演员突然失足跌落的时候,台下发出的惊呼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