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草草地扣了两粒钮扣就被拽走了,连鞋都没有穿好。在我的印象中,龚管家第一次这样紧紧拉住我的手。
在龚家当了四年佣人,我还是第一次踏进老爷的书房,两个装满书的大书柜,一个摆放古玩的架子,琳琅满目,小到玛瑙鼻烟壶,大到羊脂白玉麒麟,随手拿一件,就能换一户穷人家全年的口粮。还有一张紫檀木雕花炕榻,老爷每天都要在上面午睡半个时辰,说午睡可以延年益寿。
书斋里灯火通明,老爷端坐着,面色沉肃,二姨太躺在那张紫檀木雕花炕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薄丝棉被,脸色象纸一样苍白,看见龚管家领着我走进来,老爷急忙站起身来——
老爷看见佣人就要站起来,这是破天荒头一回。
“扣根啊,”老爷微笑着,“这么晚了,还不让你休息,真是……不好意思呵!”
“老爷!”我感动得差一点儿要跪下来。
二姨太看见我来了,一骨碌从炕榻上爬起来,招呼贴身娘姨,“银耳羹炖好了没有?给扣根端一碗来。”
老爷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露出较为满意的神情,把一个雪白的骨瓷茶碗往我面前推了推,“这是刚采的碧螺春,茶味很柔淡,喝吧。”
碧螺春和银耳羹,我都没碰。老爷抿了口茶,跟我开门见山,“扣根,你的生辰八字给张半仙看过了,他说你最合适。”
“我?……”我一时还没明白过来。
“我打算把女儿嫁给你。”
当时我很天真,心想,大小姐不是死了吗?难道还有二小姐?
二姨太说:“扣根,你不用害怕,就是办个仪式,拜个天地,入个洞房,到第二天这事就结束了。”
“不用害怕”?……我如梦初醒,身体象筛糠一样哆嗦起来。
“老爷,二太太,这结阴亲,新郎新娘都是……那个……”
我没敢说出“死人”两个字,就用“那个”代替,相信他们能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