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过马路。阿姆斯特朗酒吧的铁门几乎已经拉到底。酒吧前面的灯全部关掉,后半部还隐隐透着亮光。我走到门边,看见椅子都已经放在桌上,等那个多米尼加的小厮进来打扫。刚开始我没见到比利,稍后我才发现他坐在吧台后方的高脚椅上。见到是我,他开门让我进来。
等我进去之后,比利锁上门,接着一溜烟地跑到吧台后面,在我还没开口前,就给我倒了一杯波本。我用手臂环起那酒杯,但没拿起杯子。
“咖啡喝完了。”他说。
“没关系,我也不想喝了。”
“卡罗琳还好吧?”
“她明天会头痛死。”
“我还没认识喝那么多酒第二天不会头痛的人。”他说,“连我明天都说不定会头痛。我现在有点想吐。明天我最好窝在家里,吃上一整天的阿斯匹林。”
有人在外面敲门。比利对他摇了摇头,摆了摆手。那人还是不死心,接着敲,比利不理他了。
“难道他没看到这地方已经关门了吗?”他抱怨说,“把你的钱收起来,马修。我们下班了,收银机也没开,现在是私人聚会。”他把他的杯子放在光亮处端详。“颜色真漂亮。”他说,“卡罗琳真是个豪放的女人。喝波本的人是绅士,喝威士忌的人是——她说喝威士忌的人是什么来着?”
“我想是伪君子吧。”
“我那个问题问得不坏吧?是不是?那喝爱尔兰威士忌的是什么?爱尔兰人。”
“是啊,是你问的。”
“除了威士忌以外,爱尔兰人喝什么会醉?不过醉成这样,感觉很棒。我要醉,也一定会找个最过瘾的办法,大醉一场。喂,马修,你知道这是一天中最棒的时刻吗?这里就跟莫里西酒吧一样,是你私人的超时营业酒吧,你知道吗?这里黑漆漆、空荡荡的,音乐关了,椅子全都叠在桌子上,只有一两个朋友作伴,你好像把整个世界都关在外面了。真棒,呃?”
“是不坏。”
“只是不坏而已?”
他又为我加了点酒,可是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把酒喝掉的。我说:“你知道吗?我的麻烦就是我不能回家。”
“托马斯·沃尔夫不是说吗?‘你不能够再回家了’,这是大家的困扰。”
“不,我是说真的。我宁可到酒吧,也不要回家。我在布鲁克林混了一天,很晚才回来,累得要命。我都几乎到家了,还是忍不住要跑到这里来。我好不容易才把卡罗琳安顿好,我差点在她椅子上睡着了,不过我还是走了出来。我明明该跟其他正常人一样,回家倒头大睡,但又像信鸽一样,不由自主跑到这个地方来。”
“你是燕子,这里是温暖的南方。”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