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大石头从他的食道往上走,像个气泡通过钢笔的墨水管,挤压他的心脏,压扁他的肺,封住他的喉咙,然后,终于,硬挤过他的扁桃腺,从他的嘴里冒出来。后头还跟着一声哨音,加上几声喘息,没关系,这样很好,因为他又可以呼吸了,终于可以呼吸了。
卢米斯从后方踢他的腹股沟。
乔的脑袋顶着水泥地,咳嗽着,可能还吐了,他不知道,那种疼痛是他以前从来无法想象的。他的睾丸被塞进了肠子里;火焰燃烧着胃壁;他的心脏跳得太快了,一定很快就会停摆,一定;脑壳感觉像是被人用手硬撬开来;眼睛在流血。他吐了,确定吐了,把胆汁和火焰吐在了地上。他以为自己已经吐完了,但接着又吐了。他躺回地上,看到了上方的布兰登·卢米斯。
“你看起来,”卢米斯点了根香烟,“一副倒霉相。”
布兰登跟着房间一起左右摇晃。乔躺在原地没动,可是其他一切都像在钟摆上似的。布兰登往下看着乔,掏出一副黑手套戴上,手指在里面弯曲着,直到戴得妥帖合意了。阿尔伯特·怀特出现在他旁边,也在同一个钟摆上,两个人都往下看着乔。
阿尔伯特说:“恐怕呢,我得把你变成一个信息。”
隔着眼里的血,乔望向身穿白色晚宴服的阿尔伯特。
“有些人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我得让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信息。”
乔想找艾玛,但一切都摇来晃去,他找不到电梯在哪里。
“这不会是个美好的信息,”阿尔伯特·怀特说,“我很遗憾。”他蹲在乔面前,面容哀伤而疲倦,“我母亲总说,凡事都有因果。我不确定她是对的,但我的确认为,一个人会走上哪条路,往往是天生注定的。我本来以为我注定要成为警察,但市政府开除了我,我变成现在这样。大部分时候我不喜欢,乔。我真不想说出实话,但我不能否认,我天生就该做这一行。非常适合。至于你天生适合的,我恐怕得说,就是把事情搞砸。本来你唯一要做的就是逃跑,但你偏不。所以我确定——看着我。”
乔的脑袋已经缓缓转向左边了。他又转回来,看着阿尔伯特同情的目光。
“我很确定,你死的时候会告诉自己,你这么做是为了爱情。”阿尔伯特朝乔露出凄惨的笑容,“但这不是你搞砸的原因。你搞砸是因为那是你的天性。因为在骨子里,你对自己做的事情有罪恶感,所以你想被逮到。只不过在这一行,你每天夜里都要面对自己的罪恶,你要把它在手里转来转去,捏成一个球,然后丢进火里。但是你啊,你偏不,于是你短暂的一生都在期望某个人会来惩罚你的罪孽。好吧,我就是那个人。”
阿尔伯特站起身,乔双眼忽然失去焦点,一切都变得模糊了。他看见一道银光,接着又是一道。他眯起眼睛,直到模糊的影像变得鲜明,一切又对上焦了。
而他真希望没有。
阿尔伯特和布兰登还是有点摇晃,但钟摆不见了。艾玛站在阿尔伯特旁边,一手挽着他的手臂。
一时之间,乔不明白。随后他懂了。
他往上看着艾玛,身上所有的伤痛都无所谓了。他觉得自己死掉也没关系,活着实在太痛苦了。
“对不起,”她轻声说,“对不起。”
“她很抱歉,”阿尔伯特·怀特说,“我们都很抱歉。”他朝乔看不见的某个人打了个手势,“把她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