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得罪……”那人应和着。
我装笑了一下,心里却不禁一怔,为何这杯子为空,却能让我听见婴儿的哭泣?难道它就是传说中另外一只婴音杯?
我赶紧轻微地动了动手腕,好在我的黑漆铜锁樟木箱还在。
第3节
(二)
那怀孕女人的脚步又一点点走近,她端着一个壶,给我空空的酒杯中倒满;我再次端起那杯子,婴儿的哭泣声似乎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种细微的呢喃,好像婴儿吃饱奶水后心满意足的哼唧声。
屋子里的熏香之气似乎渐进浓重,这么熟悉的香气一定在哪里嗅过,我轻轻地嗅着,又在心里暗暗地否定:“不是,神相似但韵不同,那会是什么呢?”
讲故事的人突然猛咳了几声,手中的念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不禁感慨了一句:“老啦,老啦,一经风,这身子骨就顶不住了。”
我赶紧端起酒杯掩饰一下,没顾上搭腔;那酒杯中的味道,说茶不茶,说酒不酒;对于奇怪的东西,我一向很难接受,但或许他此刻的眼睛正盯着我,这杯东西我是定要品一口的。
在浅浅地啜了一下之后,讲故事的人心满意足地说道:“既然说到老,我就给你讲一个关于衰老的故事吧。”
故事发生在接近一百年前,江浙普陀山南坡脚下有一座专供行人休憩的宅院,这间宅院很特别,免费为路人供茶水,好似在佛庙之下特地行善好施为了积德求福,院里所有服侍茶水的侍女身材都很婀娜,但脸上全都罩着白纱斗笠,白纱长长地垂到肩膀,把整个脸都遮挡起来,而且从来没人听见她们开口说过一句话。
附近镇上的男子,不管单身的还是有妻室的,每次去庙中上香,不惜绕路也要来宅院里歇息片刻,就为了看侍女们的身姿;据说曾有胆大好事之徒悄悄掀起过一个侍女的面纱,但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那人的踪影,也没有任何侍女长相的消息流传开来。
有一年的农历四月初九,一个年轻书生正满怀懵懂的春心荡漾,昨日四月初八是佛祖生日,他去山中庙宇烧香求取功名吉签时,路过那座宅院,顺道进去喝了碗淡茶,在他出门之时,无意间瞥见宅角一座二层阁楼的窗栏打开着,里面有个年轻女子的侧脸,那女子似是在低头绣着什么东西,脸颊红润,发髻蓬松地梳在脑后。
书生自从看了那女子一眼,便已魂不守舍,他发现自己读了那么多经史子集,却找不出一句话一个词能形容这女子的美丽;回到家中,书生搜肠刮肚了半天,想吟诗赋词一首,却连一个字都没写出来,他的脑子中只剩下那个侧脸,魂牵梦绕,夜不能寐。
所有人都不信他曾在宅院里看见过女人的脸,因为从来不曾有人在那里见过宅院的女主人或者侍女的脸,书生结结巴巴地与众人理论,却无法描述出确切的脸,反而落得一身耻笑,于是他专程前去拜访,求与那女子一见。
初九已非吉日,宅院大门紧闭,门口也无半个脚印,到处冷冷清清。书生毕恭毕敬地敲击宅门,半晌,却毫无动静;书生悻悻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却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熏香,不似普通的香气,那香气仿佛细雨,直接浸入肌肤,让你闻到就想看到,看到就想触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