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事,我只是有点担心你的精神状态。”
“这个别担心,”我苦笑着点点头,“给浩一开的药,很稳妥,不会出事,我每天都去给浩一查房,等到下个周一冯主任出差回来,就没事了……”
“不仅仅是浩一,你还要留意501室的那个中年男子。”崔医生在“中年男子”四个字上特地加重了语气。
“一个好不容易中年得子的老头,却发现自己突然得了HF(心力衰竭),很可能孩子还没出生自己就先死了,呵呵,倒霉蛋,”我唠叨了几句,“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萎靡不振吧,放心,我会让他多活几天的……”
“他很可能寻死。”
“他——很——可——能——寻——死?”我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崔医生,你究竟是谁?
(四)
第二天清晨,我醒得很早,去501病房的时候,浩一依然在睡觉。
我皱着眉头着重听了他的心音,数了三次他的心跳,每次都数够60秒,有些轻微的心动过速;在听诊器接触他皮肤的时候,我很小心地拿捏着,没让自己的手指与他的皮肤有过一下接触,可是,我的后背依然很紧张,那些红点,像驱不散的妖魂,每当看到浩一的时候,就在我眼前盘旋。
浩一的妈妈显然又是一夜没睡,焦虑的表情从她的双眼一直满布到整个面孔,让原本俊俏的脸蛋衰败不堪;这个孩子只有6岁,每个妈妈或许都会如此。
“大夫,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做手术?”浩一的妈妈每天都要问这个问题。
“很难说,目前纠正凝血障碍的效果不明显,还得继续吃药,明天再抽血查一下凝血。”我皱了皱眉头,假惺惺地关心着,“孩子吃药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浩一很听话很乖。”那女人欣慰地说道。
“这就好,这就好,”我心里暗暗地安慰着自己,“这样才不会出错,这样的剂量很稳妥,很稳妥,死不了人;心动过速只是暂时的症状,仅此而已,仅此而已,等到下个周一就没事了,下个周一就没事了……”
检查完浩一,我又回过头来。
窗左边的中年男子,一动不动,他插着氧气管子,正在输液,心脏监护仪器也有条不紊地工作着。
“把你的衣服解开,我来听听你的心脏。”我冲他说。
他面无表情地将胸前的纽扣一个一个地解开,露出已经有些干瘪的胸膛;我看到他眼睛浑浊得好像一碗凉水冲的麦片粥。
“我还能活几天?”当听诊器接触到他心脏的那一瞬间,我听到这样一个声音从那许久不说话的干涸的喉咙里传了出来,这次我三天来第一次听见他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