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忽而又反应过来似的,神色大变,惶恐至极,忙俯身下跪,恭敬道:“陛下万岁,不知陛下微服至此……”
“不必行礼,起吧。”明田轻声道,来福上前搀扶住了老管家。
明田大跨步地进了府门,他站在门廊下,穿堂风拂起他身上的斗篷,向后吹得鼓鼓的,带来一丝寒意,面上似蒙了些雪籽,又湿又潮。周府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依然是四年前的模样,就连院中积了雪、掉光了叶而光秃秃的银杏树,也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不过,当明田的目光一一略过这偌大的府邸时,一些蛛丝马迹还是逃脱不了他的目光。墙角的青苔,略有些破败的瓦檐,乃至老管家沧桑疲惫的双眼和比以往佝偻许多的脊背,都一一昭示着,这座往日里几乎可以算得上惠帝时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的府邸,终究,还是破败了。
一如周敬如今的地位。
拜之前原身周明田的名声,以及明田离开京都时、而后造反归来后所闹出来的那一桩桩几乎扬名天下的家事所赐,如今大概是京都上至满朝文武下至街边乞儿,都知道当今皇帝与其父其兄不合。
上有所好,下必从之,上有所恶,下必从之。
明田即便什么都没有做,周明锦暗地里联系泰王党羽做出的一些小动作他没有管,也没有在戚华庭、许穆青或是谁面前表露过他对周明锦私下筹谋扰乱他登基大典一事的不满,但周明锦的马脚显露无疑,自有人揣测圣意,明里暗里的排挤周家。
是以,哪怕周敬是当今皇帝的生父,国公府前也还是门可罗雀,冷清至极。
“国公近日病情如何了?”明田一边往里头,一边问身边诚惶诚恐的老管家。
老管家恭敬回:“近日有所好转,醒来的时日较以往多些,只是人却比以前更加沉闷了,多数时候都只是看着窗外发呆,就连大老爷、哦,也就是以前的大少爷,前来探望,也不见有多好转。”
末了,老管家悄悄看了明田一眼,又添了一句:“老太爷已是数日未曾见过大老爷了,就是大少爷要来侍疾,也是不见的。”
明田神色如常,叫老管家看不出什么来。
行至三进门长廊,狂风忽至,大雪纷飞,明田沿着长廊而行,风卷帘稍,雪打红梅,突见前方长廊下站了一个黑衣身影,近了些,才看清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披头散发,披氅拥炉,一派世家贵公子的作风。
老管家轻声唤了句:“二少爷!”
明田恍恍惚惚,险些还以为老管家还在喊自己,末了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唤眼前这正值年少的少年郎,周明锦的二子,周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