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金兽焚炉里香烟袅袅。
带着龙脑的幽香。
紫檀木雕螭案上,挂着董源的水墨画,一旁的汝窑美人觚里,插着时新的花叶。
一只苍白的手敲击着桌面,气氛凝滞,桌前跪着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狄青麟面无表情,漆黑的眸子中隐匿着残酷。
他淡漠地注视着面前冷汗津津的手下人,仿佛注视着一团空气:“我要你去查表小姐的身世,查得怎么样了?”
那人如履薄冰地跪着,战战兢兢地回答道:“表小姐有一父唐谦学,一母李倩,两人均是杭州人氏,且李氏生育那天接生婆姚氏,和放归田庄的奶娘徐氏皆已找到,两人证词一致。”
“表小姐确是表小姐无疑,不可能是您同母异父的妹妹。”
狄青麟面上浮起温柔到极致,以至于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他清和地道:“若是这位表小姐被我母亲调包了呢?”
又微微笑道,风姿清越之极:“那位表小姐身上有什么证据吗?”
那人复又低下头去,老老实实地道:“那从小抚养她长大的奶娘说——表小姐的胸口有个胎记,类似桃花模样。”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狄青麟淡淡道,他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疲倦。
这一切是否有意义,唐菀是否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又有何用处,反正他对父母毫无情感,也许只是想知道答案。
他忽然想起某一天的下午,阳光也是如此刺目。
艳阳当头。
院外堆砌的太湖石做的假山下伏着巨大阴影,一旁又插饰几根翠竹,显得几分清凉,只是匠气太重,全无韵味。
一身锦衣,身形瘦削的男孩子悄悄翻过后墙,他生的瘦却不弱,轻轻巧巧一个腾身便翻了过去。
他素来不讨母亲欢喜,母亲总是在礼佛,看见了他也是清清淡淡的模样。他今日武学有了很大进益,正想要不通报进去给母亲个惊喜。
还未进便听见里面一男一女说话声。
女音凄婉,很是熟悉,只听一字便能认出这是他母亲的声音:“彦郎,我日日吃斋礼佛,恨不得,了却残生……没有你,叫我怎么活下去?”
男声柔情片片地道:“你已嫁人,我又怎可坏你姻缘呢……”
“彦郎!”女音急起来,透露几分玉石俱焚的决然:“若见不到你,我宁可去死!”
那男子不知似触动似震惊,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