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这该死的老天!」黑暗里一个男子痛苦地吼道。
江南多雨。今天五更的清晨并没有迎来乳白色的晨霭,而是一场淅淅沥沥的雨,不知道从何时下起,也不知道何时结束。
雨水不仅敲打着外边的砖瓦,它的气味从窗户的缝隙中挤进来,在屋里弥漫开来,在这黯淡的如同黑夜的屋中播散开一股清晨特有的潮湿寒意。
屋里的大床上,一个男子呻吟了一声,慢慢的坐起来了身子,却不急着起床,坐在床上的身子在雨声和水气中痛苦地颤抖了几下,过了好久,他才用手用力的揉搓自己细嫩的脸皮,揉的那么用力,仿佛要把上面附着的睡意和梦魇全部狠狠地揉成碎片。
但是等他放下手,那困顿痛苦表情下的脸,仍然如同他身上昂贵的丝绸小衣般皱巴巴的。
「我是谁?」男子有气无力地抬头张望,空洞的目光如同魂魄仍未归来,他的视线扫过墙上钉着的围棋棋盘,顿了一下,接着扫过红木书桌上盈尺厚的文案,男子喘了口沉重的气,最后来到了铜镜上才停在了上面。
男子跌跌撞撞地下床,如喝醉了一般撞翻了小几,身子前倾中一把抓住了铜镜,接着他看到了自己的面容,铜镜中的面容:一张憔悴痛苦的脸。
「他妈的!我是谁?!」男子低声咆哮起来,对着镜子里的自己。
气血翻腾的一声低吼仿佛烧尽了他的气和力,手无力的松脱开来,铜镜无力地掉在了脚下厚厚的波斯地毯上,男子的手却摁上了太阳穴,只感到头里有几把锥子在搅着脑袋,痛得要命,同时眼皮猛力的下拉,下拉到眼睛疼的地步。
男子就这样摁着太阳穴,闭着眼睛,身体眩晕般地微微摇晃,竟好似要站着睡着一般。
谁如果晚上睡太晚,又或者一宿连连噩梦,而又要早上早起,恐怕都是和这男子一样。
「我讨厌早晨!」男子一拳擂在桌子的文案上。「哆!」厚厚的文案无辜而恐惧的叫了一声,畏惧似地矮了半寸。
「又是一天要来了!」男子身体缩成一只虾,痛苦地在地毯上蹲成一团,嘴里喃喃地叫道:「我不想睡着……一闭眼,一天就会过去……清晨就会到来……我不想当我……我这样有多少年了?三年?五年?我为什么要这样?我凭什么这样?我是谁?老天爷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这个时候,屋门上传来轻轻的磕碰声,声音轻缓而又有足够的声音,甚至从节奏里完全可以感到一种敬畏。
门开了。
敲门的是位管家打扮的老仆,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端着热水铜盆的丫鬟,看着门里的男人,两人一起躬身,管家说道:「大少爷,请您洗漱更衣。」
「很好,辛苦你了。」慕容成微笑着点头,看起来神色自若的他就是在刚起床的时候,对下人也是彬彬有礼。
天还没透亮的时候,慕容成就从马车里出来走进了雨里,他前面就是宋家的昆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