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跑得飞快,五脏六腑都要喘出来了,就想着得在落雨之前赶回去,可惜跑到半路,一声惊雷响起,瓢泼的大雨顺势而下,她还是成了一只落汤鸡。
凤龄咬着唇,气鼓鼓的走在宫道上,身上全被打湿了,雨水顺着她的头发一道一道在脸上蜿蜒开。
前头转角的地方陆陆续续走出些人,是宫学散课,宗亲贵族的子弟们出来了。
一群仆役随从把那些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们团团围起来,打伞的打伞,披衣的披衣。
凤龄不敢再往前,要等他们走了才能过去,她驻足在那里观望,任倾盆大雨淋遍全身。
要不说她这个人还有点苦中作乐的心情,就算打着雷淋着雨,她还在想,她不是淋雨,她是泡在天山的温泉里,有许多芬芳的花瓣围绕在身边。
想着想着自己还乐了,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
公子们都往德正门那边去,应该是要坐马车出宫回家去,凤龄又想,她也想回家,想回定陶去,可是这辈子也许再也回不去了。
哥哥呢,不知道哥哥现在怎么样了,娘和妹妹在舅舅家应该不会受欺负吧。
一想到这些,她心里又开始难受了。
前头还有个走得略慢些的,穿着月白的长袍,玉冠束发,眉宇深邃,有十五六岁模样。
他就站在那里,像山峦一样遥远,像长月一样清冷,正回过头来看着凤龄。
他偏过身和随从说了几句话,随后也离开了。
然后那随从就拿着一把伞朝这边走过来了。
他将伞塞到凤龄手里,说:“给你的。”
凤龄诧异:“给我的?”
随从道:“是,程国公府的公子给你的。”
凤龄把伞接下来,道了声谢,那把伞看起来就很名贵,描着兰花,点了金漆,能看出主人是个文雅之人。
隔着重重雨幕,她撑开伞,已经看不清前方的身影。
*
凤龄入宫未满三月,文宗皇帝就突然暴毙,前朝大乱,后宫也开始人心惶惶。
先是旻王领旨登基,随后翰王抗旨造反,旻王只做了三个月的皇帝就身死乱军,谥号废帝。
翰王还未登基,又死于成王之手,成王被齐王箭杀,齐王本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了,谁知道天命不顺,死于疟疾。
她在北巷洗了九个月的衣服,翻过一个新年,又长了一岁,直到秋风起的时候,这场仗才打完。
这九个月里,宗亲皇族自相残杀,整个上京城血流成河,最后城阳公主在武威将军,平西侯府及文华,兴华两位公主的支持下平定乱军,灵前继位,登基为新帝,年号建宁。
城阳公主是平定四王之乱的首功之臣,封地富饶,广结朝臣,文宗在位时便权倾朝野,虽有部分文臣觉得公主登基非正统,但碍于将来前程,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