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敬天地不忌鬼神的,向来是这么个嚣张模样。
如今偎在阎罗王身边,更略显出了狐假虎威的猖狂。
阿罗柔柔笑一声,也不说话,只领着她往前走。再沿着溪水绕过半个山头,走得几人的额头都沁出了薄汗,宋十九拨了一把颈间粘腻的绒毛,抬头便见路旁一个简陋的算命摊儿。
那摊儿在萧瑟的冬景中十分平常,平常得甚是突兀。半人宽的木桌,直立着一个蓝白相间的布招牌,正中央草书的“算”
字落了一半,倒显出了些深年久月的斑驳。摊儿后头缩着一位耷拉着眼皮子的白须老人,双颊瘦得凹进去,身子却鼓鼓囊囊地,脖子一缩佝偻在座椅上,见了来人,眼珠子在眉骨间慢悠悠地弹了弹,将揣着的两手掏出来,笑问:“姑娘们,算命么?”
他的嗓子嘶哑得很,似破落的风箱,说一句喘半句,还带着老痰卡喉的粘连,仿佛指甲盖儿在耳膜上划拉了两下,听着难受极了。
李十一抬眸看了两下,携着宋十九的手上前去,在摊儿前定住。清冷的香风将影子送至短了一截腿的桌面上,老头将抖着膝盖顶木桌的动作停下来。
“擅算什么?”她问。
老头的脸缩着,被晒蔫儿了的花簇子似的,俩眼来回一扫,笑一声:“姻缘,命理,占梦,择吉。”
因着是未开脸的姑娘们,才将姻缘搁在了前头。
李十一伸手,顶着手套的指尖翻了翻左侧的一本蓝皮儿小册,又问:“怎样算呢?”
“八字,测字,龟甲,占星。”
阿音笑哼一声,上前依着桌子:“这相面卜卦,姑奶奶是行家。我问你,你承的什么师,学的什么派?”
她见李十一不紧不慢地问,心知有缘故,便接着递了个话。
“姑娘您这满面春风的,想必有喜。”老头眯着笑眼也不恼,咧出豁了一颗的门牙,摇头晃脑,“祖师爷王禅老祖,您耳熟不耳熟?”
“鬼谷子!”阿音轻嗤一句动了动腰肢,“四九城胡同里的卜卦先生,十个里有八个是鬼谷子的曾曾曾徒孙。”
“余下两个呢?”宋十九问。
“余下两个口气大些,是曾曾徒孙。”
阿罗曲指抵着下唇,甚是矜持地笑了笑。老先生仍旧是噙着笑,将李十一叩住的蓝皮儿小册子拽回来,齐整整地放在中央,头也不抬道:“姑娘不算,便罢了。”
“我算。”李十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