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无音又哭:“你方才说泰山府的人不识得美丑,因而也不晓得我好看不好看,那你怎知那头是精神的小伙儿,却不是一头猪?”
我同五钱对视一眼,陷入沉思。
孟婆亦陷入沉思,只是思得比我短暂些,又道:“那你说,什么样的算是好看?婆子我略有几分薄面,顺嘴打个招呼,将你送入有漂亮公子的人家附近,可好?”
傅无音哼唧两声,抬手指我:“这位公子,便十分漂亮。”
我一愣,连同五钱对视的心思也没了。我向来老派,不大赶时髦,身上还是唐制时兴的胡服,头上也只素素地顶一个花苞似的发髻,也不怪她将我认作小公子。
只是我头一回听人说我漂亮,竟不大晓得该怎样落落大方地应承下来。
于是我撑了伞,携五钱离去。
傅无音在泰山府哭了好几日,也不知是哭累了,还是想通了,总算肯投胎去。我翻检她这几日给我递的信,第一封是张先的《千秋岁》:“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第二封是乐婉的《卜算子》:“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第三封是范成大的《车遥遥篇》:“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第四封是她临别的那一日来的,说她这便投胎去了,若有缘相见,她再来提亲。
我将四封信折好,夹在书里。
自她入轮回后,我也因寻令蘅而搬入人间,曾试图瞧一瞧她过得如何,这才知晓查人下落需有前世精魂,覆于神荼令上探之,我那时恰掌神荼令,却缺了她的精魂。
再重逢时,她过得仍旧精神,眉间却有了傅无音连哭几日也未烙上的沟壑。
她不记得我,自然也不记得要提亲这回事。
我同她说别来无恙,同她说愿为解药,与她共赴巫山,听她倾诉衷肠。
却再未听过一句抬头是我的情话。
我叫阿罗,她叫阿音。
有些情意出现得过于无稽,衬得人像个笑话。
第55章谁令相思寄杜蘅(四)
李十一给阿音下了一记猛药,阿音醒来时才发现着了她的道。然而她不得不承认,兜兜转转李十一仍是最了解她的一个,若不是她将她吓得落荒而逃,阿音恐怕还要许多年才能说出这一句话。
她枕在阿罗手臂上,说:“我不想喜欢李十一了。”
自小到大,她同李十一吵架的过程中,李十一通常不说话,任她歇斯底里地发泄,她疼也不哄,哭也冷眼瞧着,待她骂痛快了,再以退为进地激一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