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骑司指挥乃是天子暗卫,无须跪拜任何人,擔子慢慢近前,沈穆目不斜视,两相擦肩而过,崔万鼓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道公主万安,再抬头时,沈穆已行出三五丈去。
“沈帅!你怎能这般无礼!”崔万鼓很不满他对公主的怠慢,追上去小声地质问,“那可是上真公主!”
沈穆脚步不停向前去,崔万鼓的声音喋喋不休地响在他的身后,“寻常人看一眼都要晕过去的上真公主,你居然径直走了过去!很没有礼貌好不好!”
也许是崔万鼓的声音太过于聒噪,沈穆的脚步骤停,崔万鼓刹不住脚步,超过了他,接着无奈地退了回来。
“怎么不走了?后悔了?”
“上真公主又如何?”沈穆反问道,嗓音平和,眉宇安静,“天穹之下,谁都是肉身凡胎。她又有何特别?”
他说完,眼神冷冷地掠过崔万鼓,大踏步往嘉豫门去了。
崔万鼓看着他那道在深夜里慢慢隐去的身影,气的一拍大腿,小声骂骂咧咧着追上去了。
沈穆出了嘉豫门,仆从为他牵来马,他一跃而上,径直往铜驼巷而去。
他的父亲是配享高祖庙庭、图画凌烟阁的开国功臣沈泸恭,离世前便已获封公爵,府邸就在铜驼大街,距离紫微宫不算远,骑马一刻钟的时间,便能到达。
襄国公府门前早有仆从迎接,见国公在门前停下,这便接过马鞭披风,又有随扈簇拥着往门里进了。
沈穆是失怙之人早当家,家中谱系简单,花甲之年的祖母窦太夫人坐镇襄国公府,母亲裴氏掌着家事,同胞姊妹一双,一个活泼一个爱笑,乃是最自在,最不爱操心俗事的那一类千金娘子。
此时天色大亮,花园子里氤氲着雾气,沈穆路过时看了一眼,正见到母亲裴老夫人在抓举小石锁。
因着沈穆承继爵位的缘故,原本是国公夫人的裴氏荣升一级,不过四十岁便被称作了老夫人,所以听起来年纪大,可身子骨却康健的很。
她看见儿子来了也不停手,虎虎生威地舞了“雪花盖顶、苏秦背剑、张飞跨马”等几个招式,最后索性练了个通关,这才把小石锁一扔,往亭下坐着喝茶去了。
裴氏的眉眼极其俊秀,薄唇高鼻、身姿英挺,她唤沈穆坐下,先说起了正事。
“俗话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妻,定亲至今也有十二载了,谢祭酒虽绝口不提此事,咱们家却不能失礼,叫邵温去算个时辰日子,咱们往魁星巷走一遭吧。”
沈穆向来少言,听母亲说完,一时才应声道:“儿子如今声名不佳,谢祭酒心有忌惮也是有的。倘或这门亲事叫他为难,倒不如就此作罢。”
“胡闹。你父亲在世时就定下来的亲事,岂能轻易作罢?你父亲图画凌烟阁,配享高祖庭庙,岂能因一点风言风语就能抹杀我们的门庭?”裴氏静肃着面庞,想了想又道,“说起来,你好几日不在府中,谢娘子还来探问过,想来对你的情谊不会转移,你万不能辜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