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闻言,手指便紧紧地抓住了宝椅的搭脑,心中虽早有几分料定,却也不能露出惊讶的神色,只和满脸讶异与欣喜的外甥女儿对视一眼,以眼神示意她冷静下来。
“朕的耳目遍布寰宇内外,一阐提,你以为朕不知道么?”
他不知道沈穆到底和他说过什么,才叫他能愿意吐露实情,故而此刻只一心诈他,“此事事关朕的胞妹、公主的母亲,朕才会允准、放纵你窥视公主的生活,今日你且将所有从实说来。”
李仙芽此时已然心潮澎湃,索性往一阐提的身边挨了挨,神情迫不及待。
一阐提看了看大皇帝,有点紧张,好在公主却挨着他坐,这便鼓足了勇气,把前事从头到尾一一说出。
势至王太后生的很美。
她的美是经过风吹日晒的矫健飒爽之美,是千军万马在前、眉宇间全是运筹帷幄的美,因为常年在海与岛之间航行,她被海风吹的很黑,好在她的黑是均匀的、每一寸肌肤都很匀停,干净又明亮。
她平息了叛乱、控制了曼度国的大权,一阐提彼时不过是个只会钓鱼疯玩的王储,哪里懂治国安民,越性像阿爹还在时一样,老老实实奉了她为王太后。
他登位的当天夜里,势至王太后便与他彻夜长谈,主要议题竟是让他渡海千里,出使上国。
一阐提很喜欢势至娘娘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那种果决砍断的态度,常常让他想到自己的亲生母亲。
他还记得那一天夜里,势至娘娘盘坐在长几后,手里盘着一颗琥珀石,见他来了,便叫他收拾收拾渡海去。
“……你去上国住上三五个月,同上国的那位独一无二的公主交上朋友,曼度的国是民生,我为你治理着,不必操心。”
那时候一阐提压根不想理什么国是政务,可他也不想去渡海去上国,挠着脑袋拒绝了她。
“我晕船、看见跃出海面的大鱼就会头痛,风雨过后的海市蜃楼,我看一眼就会犯恶心……我还不会和人打交道,上国的大皇帝若是刁难我,我可能当场就会嚎啕大哭——至于您说的那一位公主,一定住在宏阔的紫微宫里深居简出,我怎么见得到?”
“倘或你不去上国,曼度也呆不下去。我是学过上国谋略的大材,既然掌握了一国军政,你就是砧板上的鱿鱼,生吃活剐都只能由我。”势至娘娘冷冰冰的威胁叫他毛骨悚然,“也许你知道软禁是什么:一个巴掌大的屋子里,一只石磨,把你的眼睛蒙住当驴使,一天转三万圈,磨三斤小米才能休息。”
一阐提觉得这样的软禁很可怕,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你同上国的公主有什么渊源?我同她交了朋友之后,又要做什么?”
“她是我的女儿。”势至娘娘毫不隐瞒,坦坦荡荡,“我出走六年,留她在上国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