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身高不过五尺, 身形纤薄如纸, 平日里皆着曼度的衣冠,繁复华丽的布帽子一戴,压住了眉眼, 使人看不清他的长相, 眼下回忆起来,虽是个清秀的少年郎,却依约有几分女儿家的纤骨。
“二大王, 国主的模样你可记得清?”出于职业敏感,沈穆不免出言询问。
“烧成灰我也记得。”李灵均夸张地一挑眉,“眉毛弯弯, 睫毛长长, 眼睛又圆又黑, 像唢呐的黑哨片……”
他说到这儿, 忽然就想到了那一晚他情不自禁的那一刻,脑海里浮现出国主红润的唇,这下好了,话也说不出了, 双手抱住了头痛苦地低了下去。
“阿耶说我是纨绔,平日里听曲吹唢呐, 正事一样也不干,迟早走上邪路,从前我还不服气,如今却悲哀地发现,阿耶说的对,这条邪路我果真走了上去。”他把头砸到桌面上,语声痛苦地说道,“你都不知道这两晚我都做的什么邪梦!”
沈穆不知道,也不想了解,短暂的好奇过后,便重新恢复了忧愠,这种情绪说不上从哪里来,也不知因何而起,像是被抽去了筋,骨血都上下不贴,没有依托。
“梦能有多邪?”沈穆顺着二大王的话音接了句,自己的心却乱了,仰头饮下杯中酒,搁下酒杯时,眼睛里就换了一种情绪,“有的梦的确很邪。”
李灵均难得在沈穆这里找到共鸣,免不得抬头看他,“你也做过这样的梦?”
“梦有种种,二大王做的是什么梦?”沈穆绝不是一个容易被套话的人,“可是邪气亢盛,侵入脏腑,使魂魄不安的那一种?”
“是是是,正是这种。”李灵均一连说了好几个是,若有所思,“不光如此,还使人咽燥口干,魂飞魄散。”
沈穆就拿杯子碰了他的杯子一下。
李灵均难得敏锐,抬起眼睛看着他,“怎么,你也有同样的感受?”
“不曾有。”沈穆简洁利落地否认,接着问道,“二大王今后是如何打算的?”
李灵均思考着他的话,心情低落,“一切真相大白,国主不日就得回到海外去,倘或阿耶命本大王出使海外,那我往后的人生还能有些色彩,若不然,就只能在中土郁郁不得志,孤独终老了。”
“二大王若是真喜欢,千里万里随之而去就是,顾影自怜不似你的作风。”
沈穆这句话一下子将李灵均点醒了,是啊,他是行二的皇子,没有政务国是上的担当,平日里本就浪荡行走,倒不如去海外的游历,沈穆说的对,琉璃海又没盖盖子,他什么时候去,岂不是随自己的心?